王宇行手里上下倒腾着一个黑色的计时器,听后眉心紧蹙。这一个人做了什么,要看他的钱去了哪里,就说章楠杀议员给抚恤金,这一条线索都是王宇行黑进他账户里发现的不明大额转账,也就是说一个人要做坏事,肯定能从钱上找到线索,但这于浩海和于皓南父子二人……
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聊透顶。
“还有于凯峰的账户,更是没啥可查的,钱都用来给同期战友了,还常年捐款,补发抚恤金等等。”
“他更不用查,”王宇行道,“他和老统帅,于浩海和我爸,几十年交手,查过他们很多次,在钱上找不到毛病,没想到这于皓南也是如此。”
还真够艰苦朴素了。
“所以说他们家最大的经济来源,还是青羚的产业,”孔钟道,“我查过咱们在厄斯这十几年,青羚小范围逐步吞并了方盼盼从丁家拿走的股份、期权、基金等等,数额巨大。”
“那老东西能把方盼盼卖到丁家,不就图这个吗?”王宇行问道,“那丁一翼不在家,丁一劭不该看不出来啊。”
“看出来了,还委托李程然律师作为集团律师代表,写信给过身在厄斯的丁总,可丁总说方盼盼花他的钱那是天经地义,不用管他,丁一劭又抱到了大孙子添宝,就没追究。”
王宇行苦思冥想片刻:“这都跟于、方二人无关,青羚的钱也被咱们抄了。可就算于家的人挑不出毛病,那总统呢?我查过他这些年的民众支持率,也太夸张了吧,最高的时候竟然到了70%。”
“总统我做过详细分析,”梁咏云道,“他上位前十年,支持率在40%左右,那时国家贫穷,打仗打的钱都没了,于浩海坐牢他父亲当总司令,前十年作为平平,钱大部分花在了战后重建和昶洲……昶洲核武善后。第二个十年,于浩海出来了,在丁一劭等骨干将领的经商和努力下,整体国民经济飞升,方倾提出12年义务教育和60岁以上老人医疗费用全免两项福利待遇,他这十年的民众支持率在50%,是到了一半人支持的水平,第三个十年,厄斯战争爆发,方倾的支持率再次攀升……”
“等会儿,”王宇行道,“这十年忙着打仗,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的儿子于皓南披挂上阵,远赴厄斯。”梁咏云道,“这件事在民众看来,那是送自己的亲生儿子去死。咱们当时也都是亲历者,水星鸢掉厄斯就爆炸的传言可不是空穴来风,先遣兵就是用肉身顶着炮火去铺路的。所以民众把于皓南的这个奉献,算在了方倾头上,等到厄斯战役胜利,方倾开启了他民众支持率高达70%的时代,不过,现在有些明显回落,一个是孙舜香堕胎案,一个是章楠的贪污案,总之,他的白手套出了问题,民众也都不傻,知道这背后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王宇行喃喃道:“一个成功的总统,家人竟全都是他的垫脚石,他两个爹,他公爹,他丈夫,他三个儿子……”
“殿下,您可说对了,”龙思齐道,“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家出了个总统,那全家人都得甘心情愿当他的炮灰。”
王宇行默默沉思良久。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杜芊芊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我说殿下,您在这儿天天盘算什么呢?外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又搞得像咱们在厄斯那时候了,连出去都不敢,”杜芊芊耳垂上坠着钻石项链,随着她说话而摇摇晃晃,“现在坐私家车都要被查包,您还等什么呢?燃/烧/弹一出,天下尽归我有,我听说您在总统府邸都盘旋多日了,想来马上就要炸总统了?”
“这事不急,”王宇行笑道,“芊姐别多虑,咱们这盘棋要大获全胜,必须每一步都得走的稳妥,你不会是仅仅要那么一个总统府吧?驻地不要了吗?瀛洲、皓南岛、文煜岛和红霜镇,不都是好地方吗?”
“我一个女人,又能去多少地方,殿下,我只想要方倾于浩海和于皓南李若希的人头。”
“芊姐,那李若希又没有得罪……”
“好吧,让我从长计议,”王宇行打断了梁咏云的话,“只是A军现在重兵把守,各个冷啸冷炮全副武装,咱们的燃/烧/弹数量有限,可不能早早都用光它。”
“这个不怕,我在厄斯还有后援,”杜芊芊道,“只是希望您尽快拿定主意,一通乱炸,咱们好鸣金收兵,早日庆贺!”
“好嘞!”
杜芊芊走了,只余其他人在这儿。
王宇行对梁咏云“嘘”了一声:“你看不出来吗?她跟李若希有私仇。”
“这是为什么啊,若希可是杀了封腾冲的人,她不是最恨封腾冲吗?”
“这个我猜测,”王宇行低声道,“跟孩子有关系。你想那封腾冲几十个孩子,有没有她生的?”
梁咏云孔钟等人都是一怔。
“她没有跟我明说,但我觉得她那天哭着求我派兵救援,求得那么恳切,脑门都嗑出血了,不像是仅仅为了她的姐妹,可能,也为了她的孩子。我划定的人里面,从来没有李若希。”
“是,殿下,李若希从没有得罪过你,”梁咏云听到这里,心潮起伏,“就是那次我们冒险相见,我说了……我信你,他都盲目给你定罪。他虽然人很单纯,但也因为他的单纯,从不随便攀诬别人。”
王宇行点头道:“我跟他从小在星洲岛常见面,对他的个性还是了解的。但我此次东山再起,芊姐出人出力又出钱,我不能背弃她。可是,我们也不能任她胡来,你们要知道,说到底,我们是水星人,她是厄斯人,她对水星,是没有感情的。”
孔钟和孔琏对视一眼,都连连点头。自从燃/烧/弹被生产加工出来后,他们就日夜难安,他们的政治抱负,是追随王宇行,开创大业,可这里面并不包括拿着名叫小核弹的燃/烧/弹,一味地屠戮老百姓啊!
梁咏云叹了口气:“殿下,你这句话,我多么希望让我们的宿敌听到。”
“无所谓了,”王宇行摇了摇头,“这世上我不求别人能懂我,但求一二知己能懂,就够了。”
孔钟叹道:“殿下,您成熟了,长大了。”
“我去你的,你比我大两岁还就了不起了!”
“不是的,殿下,你以前……很暴戾的。”孔钟直言道,“燃/烧/弹试验成功后,我们都怕您回到水星以后,会……会随便乱炸。”
王宇行唇角抽动,冷笑一声,转身回到沙发上,仰躺在一侧扶手上,脖子上挂着的银色链子掉进锁骨当中,闪闪发着光。
梁咏云悄声问:“他不是把那狗链子扔了吗?”
“哪舍得啊,不到五分钟就发疯似的往回跑,把垃圾桶掀翻,找出来又挂脖子上了,”孔琏啧啧道,“这链子可是威力十足,他忽然这么改了性子,方缇功劳不小。”
“殿下,这于家三代都查不出问题来,现在该怎么办?”
王宇行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看了几秒,问道:“总统府又换人了吗?”
“是的,现在施行三班倒,一天就换三批人,咱们好不容易混进去的人,不到6小时就被撤出来了,根本什么都打听不到。”
“人不在,没关系,东西要放好,”王宇行手里握着计时器,“现在出入总统府的人有变动吗?”
“有一个,李若希,最近经常进去。”
王宇行又陷入了沉思当中。
“殿下,我们知道你想要人,可总统不放人,咱们先给他一个震慑,先把那袁艾青的爸爸,袁真秘书长给半道劫持……”
“绑他没意思,我说过,如果我们无故伤人,出师无名,那到最后我们还会是被刻在耻辱柱上的人,有意思吗?那不是真正的‘赢’。”
“可这个情况,”龙思齐道,“说实话,跟当年统帅遭遇的情况几乎别无二致,可方缇是总统的亲生儿子,不是他的……朋友,也许他威胁不着你。”
王宇行微微眯起了眼睛:“总统向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我只怕他跟当年一样,想要玉石俱焚。”
去他的荣耀,去他的王妃!
方缇从跟了我,没有享受到这场爱情该有的轻松快乐与纵情欢愉,却莫名其妙地要承担辱骂、殴打、责任、道义,甚至死亡。
那只窃听了一句半句来自总统地堡里的声音,就是有人在咒骂方缇是白眼狼,这二十多天,方缇被困里面,不知道又因为自己遭受了多么残酷的折磨。
在厄斯的时候,他们不是没有分手过,方缇一再跟他阐述了他的原则,他要行得正、做得直,他要无愧于心,他要爱的人,是正人君子。
如果王宇行做不到,那王宇行就走人。
一旦有无辜的人因为王宇行而枉死,那他头也不回,绝对不会妥协。
甚至在后面的日子里,王宇行每次看到袁艾青,都会想起方缇写下的遗书,感激上苍,袁艾青真命大。
方缇的倔强和决绝,他是见识过的,别看一个小葡萄,好像很软弱可欺,天真无害的样子,可他说分手,他要去死,王宇行不管一千次一万次,都是那个骂骂咧咧找他复合、只能对他举手妥协的人。
可这样顽固又坚韧的小葡萄,在那唯一有过的一次肌肤之亲,感受到他决心想要后,就不再挣扎了。他顺从地低垂着眉眼,双手双腿摊开,任王宇行为所欲为。
前途渺茫,未来叵测,可在分离的那一刻,他还是同意了,这一别,又三年。
如果方缇真的变了心,反而王宇行会很镇定,毕竟方缇长大了,可以做明智的选择。
可方缇偏偏没有变心,这段日子王宇行去水星鸢航空基地仔细探听,暗中调查,才知道这三年来方缇一共闯关了15次!
15次,他带着他的猫,偶尔他在箱子里,猫在箱子里,偶尔猫在外面提着箱子,他躲在里面,总之,方缇用了各种不同的办法,竟都在于皓南的意料之中,前前后后,方缇心焦至极,闯关15次,竟都没能按时赴约。
王宇行揉搓着眼睛,大手捂着脸,逐渐因为想起这些,而心酸和心痛。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也不知道城堡里的公主,现在做了俘虏,有没有饿着肚子。
“殿下,你还有顾虑吗?”梁咏云问道,“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们掌握,我们不怕死,可以直接对战。”
“不,”王宇行打断了他的话,“这一回,我们都要活下来。”
死并不可怕,难的是,这一回,他要当正义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