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缇在这西菻核武基地里转了一周时间，从沟渠核武基地群，到牙罗塔海军舰队主要巡逻基地，再到凯夫拉维克空军基地与米尔登霍尔曾经的叶桑司令部驻地，全面参观遍了，正如于皓南所说，该区原本扼守西海岸通向北亚非内陆以及地中海的所有防空地基设备与领空传呼塔台，都已被王宇行损毁殆尽，亟需重建。

当日明知道自己是送军备武器上山，可王宇行仍旧风度翩翩、自信满满地送自己入港进庙，显然，他是对整个西菻基地以及与于皓南即将开打的战局，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

掌握了西菻核武，就相当于第二个可以在厄斯任意发射原子弹的“叶桑”，从入主西菻开始，王宇行就已经是真正的“厄斯之王”了。

只可惜，千里提坝，溃于蚁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掌握的冷啸炮弹，竟是干冰。

事后于皓南说过，当他和王宇行有来有回交手数次，都没有占上风的时候，王宇行那边忽然甩出了成吨的干冰，搞得自己烟雾缭绕不说，军心大乱。

这一行为不但王宇行自己傻了，连于皓南都看呆了，但他脑筋一转，猜出是王宇行的生化武器出了问题，当机立断，使用冷炮迅猛强攻，不再畏惧，此举彻底打乱了王宇行的阵脚，使之功亏一篑，一败涂地，生死不明。

“一个军火大亨，竟然被自己的武器害死，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Aland大胜后对王宇行的滑铁卢疯狂嘲笑，而王宇行自己，当然是白眼一翻，几乎气绝。

“……唉！”

方缇蹲在沙地上，将那已经破土动工的地基示意图，看了又看，起身拍了拍手中的灰，遥望前方“百年工程”。

从在建的总部辖区望去，这里即将建起占据厄斯军工基地42.7％的防空基站。于皓南重新划归了7个基地群，呈三线配置，分别通往阿拉斯加基地群、东北亚基地群、东南亚基地群和印霓洋基地群形成“岛链”式防空基地，时刻准备着未知敌军的空袭。

而Aland麾下以张吉惟、廖成北、杨门光为首领的空军部队，也不得不驻军人员7万人以上，装备F15-22等多种战斗机、E3型预警与控制飞机长年累月，加强防空预警，随时夺取空中优势，积极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截断空中恐怖袭击。

“王宇行一番操作，将你哥彻底变成了厄斯守核人。”

这是于皓南苦笑着对方缇说的话，实际上也是一再为他敲响警钟：王宇行，不能与之为伍。

方缇黯然转身，准备离开这关岛基地群建筑工程，一眼看到了来找他的人，李若希。

“小葡萄！”李若希看到他果真在这儿，大喜过望，向他招了招手。

二人回到了方缇的下塌处，李若希见他此行就一人，单独住着一间军人宿舍，问他是不是有任务在身。

“没有，于总叫我来，主要是训话的，外加让我看看这西菻，成了什么样子，”方缇道，“二嫂，允中将他们都在天水，我以为你也在那里驻守着。”

“暂时没有，索菲娅的兵我交给允中将暂管，翅膀的在卡扎菲，大飞去看着了，不过，也仅仅是看着，桑红和许子昕，已经过去接管了，第一步，就是收缴武器。”

方缇见他脸色惨白，神情落寞，只得宽慰道：“雇佣军这件事经过咱们强烈反对过几次，我又上表过总司令，认为不分对错集体剿杀，太过残暴，理应分别查清各个雇佣军首领犯案多少、立功多少，按厄斯律法斟酌来判，水星人不是厄斯人的上帝。司令首肯了我的建议，二哥虽然面上不说，也保持了沉默，应该还有转圜余地。”

李若希心下叹服，方缇年龄虽小，但决断干脆，做事有理有据，有条不紊，即使面对于皓南这样恐怖霸道的人，都能争取自己的权益，不禁点头道：“方缇，你真的很勇敢，也很聪明。”

“再勇敢聪明也没能杀死封腾冲。”

俩人都笑了，方缇看到他后颈贴着一张厚厚的防水纱布，都不是正经的、薄薄的抑制贴，忍不住提醒道：“二嫂，你的体质特殊，贴这种纱布不但不起加快愈合的作用，还会妨碍伤口长好。”

李若希当然也知道，但这纱布还是他从李西彤那里捡来的，听方缇这么一说，连忙竖起了衬衣领子，又想遮住那纱布。

行军在外，即使夫妻做伴，紧急时刻，也没有Omega能安心让自己的Alpha陪着自己，度过整个七天漫长的发情期，那太奢侈不说，让其他战友，无论是上级还是属下发现了，闻到了伴侣的味道，都会很羞赧，何况是于皓南给了他标记。

可这种行为，本来就欲盖弥彰，今天于皓南出去已经是一身栀子花香气走遍四方，难以遮掩，而李若希从出现到过了一两个小时，都在散发着浓烈的橘子香气。

“这里就咱们俩，等出去了我给你抑制贴，好吗？”

“好。”

方缇是个专业能力突出、态度温柔和煦的医生，李若希在他的安抚下，才坐下将长发都揽到了左前胸，方缇把那纱布揭开，赫然看到一圈儿血红色狰狞深重的犬齿咬痕，不禁心中暗骂，二哥真是过分至极。Alpha之于自己的Omega，除了遭逢意外没有抑制贴或抑制剂时给予临时标记，或者初次永久标记以外，很少有继续咬着Omega的脖子不放的，那纯粹是发泄，也纯粹是为了自己舒爽畅快，而至Omega后颈腺体伤痛于不顾。

“经常咬吗？”方缇忍不住问。

“嗯。”李若希低垂着眼眸，轻声应道。就像从来都要进生殖腔里，即便事后清理非常麻烦，但他也一定要这么做，还有只要他发情，他就一定狠咬标记，这对于皓南来说，都是不可能省略的步骤。

他抬头，难免从方缇脸上看到了同情与怜悯之意，不禁反过来安慰他道：“快解脱了，没事。我还在这儿，是想找孟令华的下落，因为严守义他才返回厄斯，我难辞其咎。我听青羚爷爷说过，你当年被绑架，也是孟令华这一外星人主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说下这个事情。”

“当然愿意，孟令华是A军通缉令里除叶桑、封腾冲以外，第三号人物，也是双方谈判时，总司令要求叶桑交出来的人，不过，”方缇将自己收集到的材料，都给了李若希，“这个孟令华近两年消失灭迹，几乎退出了厄斯的政治舞台，而且我在抓朱金搵和段少瑞时，听到过出乎我意料的情报。”

李若希低头翻看材料，从头开始看，才发现方缇对孟令华的寻找，是从四年前就着手开始了，那时k炮盛行，A军屡次不敌它的威力，在于皓南的带领下东躲西藏，不敢大部队现身。

他看东西很慢，消化信息也比较笨，但方缇是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比如他在这看材料的时候，方缇就在边上看自己的书，一点儿催促的意思都没有，让李若希非常安心。

看到后面的情报时，他不禁疑惑起来了，问道：“封腾冲那‘银色子弹’，竟然不是出自于孟令华之手？”

“是，他们内部产生了分歧。”

X枪炮射杀厄斯人眼球后，他们再也不敢大面积降落水星不说，甚至第一时间，封腾冲就从水星回到了厄斯。

等到于皓南率兵过来攻打时，封腾冲勒令孟令华尽快制作出能射杀水星人眼球的生化武器，以仇报仇。

可孟令华拒绝了。

这个反应不但让叶桑政治集团和封腾冲掌权的厄军们震惊了，就连事后方缇和于皓南分析，都觉得很意外。

但最后于皓南的理解是“孟令华技术不行”，但方缇持有不同意见。

从k炮来看，孟令华在医研生化武器方面，才华横溢，根本不输方缇，在破解k炮时，方倾、闻夕言和方缇也都曾经进入了绝境，感到它无法破解。

但最后是方缇反其道而行之，剥除k炮毒株本质，将其无限复制变异，打造出了对厄斯人自己也有脑死亡功效的w炮，并将其混入k炮生产当中，这才彻底让厄军投鼠忌器，不敢再使用k炮，继而A军占领了绝对优势。

可以说孟令华的这一次“拒绝”，让A军有了喘息时间。

“那能不能是，他忽然良心发现了呢？”李若希问道，“严守义对孟令华的形容，是很奇怪的，他说他几次跟孟令华合作，感觉他说话做事，都很温和，脾气也很好，甚至……还很谦逊有礼。”

“这也可能是一种职业面孔，”方缇道，“孟令华在水星念过军校，当过军医，最后混入军队里，也是医学部高级将领。”

李若希开始苦思冥想，那这样的一个人，来到水星，不是忽然间就搞破坏的，而是去念军校、考入新兵营，还跟他们做了同窗，如此麻烦，他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呢？

“我在新兵营里跟他打交道的时候不多，”李若希道，“好像都没说几句话。”

只是后来新兵营里水星人和厄斯人大战，他听说自己同宿舍的孙亚晴是潜伏的厄斯人，而孔雀旗高位的林玟和孟令华都是厄斯人时，简直震惊。

“我哥审问过孟令华，”方缇道，“孟令华说他来水星是寻求帮助的，为了解决厄斯性别差异过大，还说……”

他有点儿不敢说了，因为后面的内容，涉及李若希的隐私。

“还说什么了？”李若希问道，“我想知道全部内容，是跟我有关吗？”

“也不能说……完全跟你有关，因为孟令华这个想法，本身就很过分，”方缇踌躇片刻，说道，“孟令华从医院窃取了水星很多人的个人信息，知道你是……是双性人，易于生子，他想从厄斯人自身条件开始改造，让男性也有女性的身体构造，能够繁衍生息，这样就解决了他们严重的性别逆差和人口急速下降的问题……”

李若希望着方缇，脸色逐渐发白，甚至无一丝血色。

“二哥在知道孟令华回厄斯以后，让我多加防范，跟我说了当年全部的审讯内容，他气得一刀扎破了孟令华的气胸，林玟也被他捅死了，这件事，目前知道的只有他和我，他对你的隐私，一直多加防护，就是怕别有用心的人，打你身体的主意……”

李若希沉默了很久，想起过去种种，于皓南与他的第一次，直接就从前面开始找，明显他是知道内情的人，一点儿心里障碍都没有，就接受了他双性人的身份。

原来厄斯人早就打了他身体的主意。

“我判断他跟封腾冲最大的分歧，应该就是他想从厄斯人自己身体构造着手，改变问题，而封腾冲和叶桑的理念，是直接让咱们水星Omega做孕夫，他们大兵过境，来到水星，做的也就是这样恶毒的事。”

“我明白了，方缇，你说现在的孟令华，还会有这个想法吗？”

如果有的话，我直接现身，不怕吸引不到他。

“很难说，他已经消失很久了，拒绝了制作伤人眼球的生化武器这一提案后，叶桑和封腾冲准备处置他，他就开始逃亡了，后续冷啸冷炮出现，他也没再还手。”

李若希和方缇正在思考时，外面有人敲门，喊方上将出去吃饭，已经到了晚上，方缇要李若希一起，李若希摇了摇头，不想出去，说不觉得饿，走廊却已经传来了于皓南的声音。

“又跑哪去了？”

方缇挽着李若希的胳膊，说吃饭最要紧，俩人一同出了房间。

时值7月流火，正是盛夏，战士们都在校场外面放大圆桌吃饭，西菻这里停军部队有20多万人，Aland人数过一大半，是比之前的各处驻军都要热闹非凡，勤务兵们将李若希的位置仍旧安排在主将左边，而他们更是极有眼色，把方缇的位置安排在于皓南的右边。

于皓南线上办公7天后才同夫人一起出来，大家心知肚明，给李若希的特别关照是一流质好消化的西湖牛肉羹，适合发情期结束的营养品，更是让他坐在这里，低着头，如坐针毡。

“老金，还不把你那丢人的东西端上来！”于皓南大声豪气地喊，炊事兵班长老金颠颠地跑来，端了一个银盘子，里面盛着是香气扑鼻的一道菜。

“这螃蟹崽子，跟蜘蛛大小，”于皓南看他脸色，“是不是挺搞笑的，能吃吗？”

李若希用筷子夹起一只炸得酥脆金黄的湖蟹，吃了一口，鲜香味美，对老金说：“是六月黄，很新鲜。”

“看吧，看吧，”老金得意起来，“于总还说这东西你看不上，不会吃的，非要松叶蟹，帝王蟹，可难为死老金我了，没到开海季节，上哪找啊！”

“真好吃吗？也没个肉啊，”于皓南看他咬得嘎嘣脆，有些好笑，对老金说，“还是给你面子。”

“夫人一贯捧场，天生好心肠，”老金笑道，“那我忙去了，您慢慢吃！”

“辛苦您了。”

李若希知道这金贵东西在这厄斯可不好找，六月黄的螃蟹对水质要求极高，眼下各个餐桌都没有，只自己这里一小盘，就能看出它来之有多么不易。

“别总折腾炊事兵，”他皱眉对于皓南道，“我吃什么不行，我不挑。”

“都瘦了，脸上没肉，身上也没肉，都把我胳伤了。”于皓南低声念叨着，左手在桌下，抓了一把他的右边胯骨，被李若希狠狠打掉。

真是美仑美奂，两根美人胯骨，于皓南每次摸上去，都觉得它们是不见血的钢刀。

李若希将盘里的螃蟹挑了几个肥的，隔空放到方缇的盘子里去，方缇连说不要，端着碗躲着，可李若希非要他尝尝：“你吃吧，很好吃。”

于皓南道：“他不爱吃这个，你留着吧，也没几只，喜欢吃我再去下几个地笼。”

原来是他白天在地基建设工地转悠的时候，从夜澄湖里抓的，本来起笼看见螃蟹很小，就想都扔了，是老金说这东西炸着吃很香。

“你怎么知道他不爱吃，”李若希道，“那他喜欢吃什么。”

这一问，于皓南哑然了，半晌，才说道：“方缇喜欢吃……包子，对吧？！”

方缇愣了愣，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信息，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你看，我知道，以前去看他的时候，他都在吃包子。”

李若希转念一想，几乎无语：“那是他们院里只发包子，不得不吃！”

福利院的伙食就那样，不是饺子就是包子，爱心人士来了包一大堆，拍照上新闻，后面小孩子们就会吃好几顿包子饺子，于皓南抽空去看了他两次，他都在那啃包子，就以为他爱吃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