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在宇宙星空中的水星鸢,犹如一颗孤单的小行星,正在四处漂流。水星鸢是围绕太阳公转的一颗近似小型天体的飞行器,直径由于皓南设置在17米左右、飞行距离至30000公里以外高空之上,任何一颗小于10米直径的星体,在宇宙之中都被称为流星体,而水星鸢虽然比流星大了近一倍,但强大的信号屏蔽功能,使它通过木星轨道,能够无声无息地游离在冥王星体之外,甚至遥远的水星,也都无法准确测定它在行进中的具体位置。
水星鸢,是于皓南一手打造、最好用的逃逸工具。
严守义坐在操控室内,一边平稳地驾驶着水星鸢,一边时不时偏过头,看着那固定在四角离合器上的白色担架,李若希就歪在上面,头往一边倾倒,长长的卷发倾泻在一旁,沉沉地睡着。
黑色的睫毛浓密纤长,呈优美半圆,乖巧地覆在眼底,两腮粉色伤痕如胭脂零星点缀,鼻尖两旁,额头下巴,肤质细腻,面如鹅脂,堪称“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严守义的目光一旦落在他的脸上,便久久不曾移动。
只是,那样凝视了半晌,李若希臂弯里抱着一个小小婴孩儿,忽然张嘴打了个哈欠,又晃了晃头,继续倚靠着李若希,香香地睡着。
孩子不过一岁多点儿,红头发向上炸着,脸上两边小小一片雀斑,灰眼睛,黑手爪,穿着白色背心蓝色小裤衩,仰面朝天,四仰八叉,两只小脚穿着白袜,窝在李若希的胳膊里,像是躺在温柔的摇篮里,睡得也很踏实。
当严守义给李若希展示了爱宠蜥蜴赛金花后,李若希便告诉他,“你看看我的!”
严守义以为他也养了蜥蜴在厄斯,结果李若希去到后勤部,抱过来了一个小娃娃,还挥动着他的小手,对严守义道:“姚叔叔好!”
严守义不住地笑,那实在是个很丑的小婴孩儿,李若希却把它当个宝。
“哪来的孩子?”
“捡的,”李若希告诉他,“从战场上捡的。”
“没送到安全屋吗?”
与厄斯开战两年,每次飞机越过平民区,或是不小心双方炸到了学校和医院,事后清场料理的,总是于皓南的Aland,厄斯当地政府根本不管,这导致A军安全屋里收留的老人孩子们越来越多。
“没有,我觉得挺好玩的,这个我就留下了。”李若希在边上胡扯道。
严守义把孩子抱了过去,仔细端详他的红头发。
脑子里闪过厄斯贵族当中,摩洛哥大王以及他的王子王孙们,有不少人,都是这种炸毛似的红头发。
孩子带着厄斯王室血统。
于皓南近期杀了两位厄斯王子,新闻报道得是人尽皆知,严守义微微一想,就明白了这孩子出自于“哪个战场”,被李若希捡到了。
他很奇怪当前政策是要王室断子绝孙的于皓南,会让李若希留下这个孽种。
“于上将……同意吗?”
“同意个屁,”李若希撅着嘴巴,“动不动就要把刚子摔死,连个小孩都不放过。哦对了,他姓李,刚强的刚,名叫李刚。”
严守义忍不住笑:“好名字。”
“你觉得他可爱吗?”李若希抓着小孩的脚,倒立一般把孩子拎了起来,“是不是挺好玩,又精又怪的。”
严守义点头,违心地道:“真可爱,真好玩。”
李若希抱着孩子睡得很安逸,脚底下的玻璃罩里,蜥蜴“赛金花”,正悠闲地散着步,饭后百步走。
老婆,孩子,宠物,都在身边,严守义无端有种自己是家中顶梁柱的荣耀,平稳地驾驶着水星鸢,时不时目光凝在李若希身上,千里奔袭,乘坐水星鸢逃跑,本来是一件很狼狈的事,可严守义觉得,这有种无法描述的浪漫。
只是李若希刚上来时,一直很慌张地看着外面星空,问他于皓南会不会追过来。
“不会,水星鸢有着十分先进缜密的波段式伽玛‘防追踪、防干扰’系统,就是厄斯航空局或是水星航空局联手一起破解,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咱们飞往何处,况且咱们是三驾水星鸢同时起航,于皓南就算是追,都不知道要先追哪一架。”
李若希点头:“还好,咱们有这个什么系统,不过这么牛的系统,是谁搞出来的啊?”
“于皓南本人。”
李若希沉默了一会儿,感到有些缺德笑话,猜想等于皓南发现他跑了,还坐着他的系统跑了,是不是要暴跳如雷。
“你为什么直呼他姓名啊?”李若希忽然问道,“现在人人都叫他于上将,最亲近的战士,也都叫他于总。”
“……抱歉,一时忘了尊称。”
“算了,”李若希挥了挥手,“我也知道,军中很多人都很讨厌他。”
说了一会儿话就困倦得不行,严守义让他去睡会儿,他又想看操控室内的坐标系统,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咱们先去卡扎菲,找我弟弟。”
“好。”严守义用离合器和担架组合了一张临时的床,放在操控室边上,“你要是觉得我在这你不方便,那我可以到隔壁去远程操控……”
“没必要,”李若希揉了揉眼睛,把睡着的刚子夹在胳膊里,像夹一个娃娃,“我睡一小会儿。”
这一小会儿,五六个小时过去了。李若希穿着的是Aland军服,白色外衣,墨绿色衬衫和黑色笔挺的军裤,蜷在担架上睡着,他身无分文,趁手好用的枪和洗漱用品,都被于皓南装到密码箱里,不让他带走。
他做了于皓南几个月的左前锋,除了身上这一套Aland白色军服,以及伤痕累累的心,再就一无所获。
严守义看到他手腕处和袜子上面,皱起的裤子下面,露出一小截脚踝上,都有着一圈儿手掌虎口用力掐出的淡紫色淤痕,而墨绿色的衬衫领口中间,系着的扣子里面,也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串串青紫色的吻痕。
李若希身上散发着的混合栀子花香的橘子果香,以及没什么精神,一直困倦不堪的样子,都暗示出了他在逃跑的前一天夜里,经历了什么。
而更让严守义奇怪的是,经过那样缱绻的晚上,第二天李若希就通知他逃跑,可见于皓南有多么过分。
在新兵营里,于皓南和李若希刚恋爱不久后,严守义就看到李若希身上这种属于被他的Alpha干出的点点痕迹,初时,他伤心崩溃,甚至落泪,可渐渐地,随着次数的增多,严守义竟然换了个角度去看他这些意外伤。
那就是无穷无尽的肖/想。
只要打开了肖/想的大门,一切就都变得旖旎了,从最开始对李若希“遭遇”的同情怜惜,慢慢变成了猜测于皓南都对他做了什么,怎么摆弄的他,怎么驰骋他的美丽,怎么将他像一幅画似的撕开,揉碎在怀里,怎么粗暴地对他做各种各样过分的事。
在新兵营时期,他们热恋的阶段,李若希经常无法按时出来做早练,而他又是排头兵,每次上午缺勤都很明显,直到下午,他才揉着一头乱发,东倒西歪地参加训练或是上课时趴在桌上狂睡,每次莱斯利长官看到他这样子都忍不住骂人,甚至拿着电棍经过兵王于皓南时,想都不想,直接抽他一电棍。
“能不能别搞我的排头兵了?!很耽误训练!”
于皓南混不吝地笑了笑,转身就去忙他的事,对李若希是怎么应对被动发情导致的种种不便,一概不理会。
而莱斯利长官要是抽得狠了,打他打得疼了,李若希甚至还会给于皓南求情,伸手隔档那抽过去的电棍。
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龄,一个20,一个22,莱斯利有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因为兵王和排头兵的情侣档实在是太多,但让他不爽的是,于皓南那无所谓的吊样,实在是比他爹还要混蛋。
他们都看出俩人之间,李若希爱得多,爱得深,但李若希不在意,他生于绝顶优渥的家庭,生来拥有一切的爱,所以对外释放爱时,也很慷慨。
他练武之后丢在训练场的换洗衣服,经常找不到,只要找不到了,就只好去军队用品店交钱再买,直到被人举报,有人专门窃取他的训练衣物,放在自己的衣柜里,枕头下,被窝里,偷偷蒙在脸上闻来闻去,陶醉不已,李若希才知道他丢失的衣服都去哪儿了。
这偷衣贼被抓住后,莱斯利、左阳旭长官的意思是驱逐出营,脱下军装,从此不能再做军人,而每一个走进新兵营里的人,又都是经过了漫长的学习生涯和练功岁月,才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到了营里。
所以,那个猥/亵李若希衣服的士兵,当即痛哭下跪,请求原谅。
严守义在一旁看到全部经过,吓得脸色铁青,因为他的衣柜里,藏的李若希的衣服,更多。
可李若希抱着手臂,见那偷衣贼哭得撕心裂肺,捶胸顿足后,最后竟一挥手,选择原谅了。
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揉搓的是他的衣服,又不是他本人,他甚至还说赔偿衣服的钱,也不用那人赔了,因为他家里有的是钱。
莱斯利对他很无语,但当事人都不追究,他愤慨又有什么用,最后惩罚就从开除军籍,变成了劳动改造三年,即刻出营。
李若希总是很大气,很无所谓,也许这种事对他来说,都见怪不怪。
可在出营的前一天,于皓南听到了消息,“慕名而来”,他这黑面罗刹虽然对李若希从不温柔以待,但护食却很厉害,挥舞着兵王使用的电棍,一棍子将那人犬齿打掉了。
这也是后面因为自己的案子,对簿公堂时,战士们列举于皓南“恶行累累”中的一桩小事。
严守义邪恶地想,既然李若希本人都不介意,于皓南又在做什么,美人的美,就应该是大家的,人人都可分一杯羹。
就因为你是太阳之子,你就要独自霸占他所有的美,这是总统倡导的“人人公平”吗?不,这不公平!
他心灵的扭曲,促使他一次次跨过道德和法律的禁忌,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靠近李若希。
“呜——哇!”李若希忽然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身子,双臂向上举,偏过头来,醒了。
严守义正沉沉地看着他,忽然一个激灵,连忙把头转过去。
可刚子被李若希伸手的动作一拳打到了头,倒在了地上,又随着失重状态,缓缓上升,不禁又惊又痛,哇的一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