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旧的医院研究所,窗外墙体斑驳,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植物,其多年生大型落叶木质藤本植物,形态与味道与野葡萄藤极为相似。高高的绿色藤茎长达18米。在这时长翻了两倍的厄斯夏季,虽然开了花,但花朵极小,中间参差着黄绿色或紫黑色的浆果,捻到手指腹中,很快沾染整个指甲。
梁咏云坐在床边,看着窗前藤蔓植物,等着今天来看望他的人。
孔琏。
“很抱歉我需要接待他一下,”梁咏云对方缇道,“我保证不会向外透露消息,还有这里的地址,但我的主将目前抽不开身,我需要跟他联络一下。”
“好。”方缇同意了。
他在这里原本已经完成了任务,打造出4吨A军和厄军通杀的武器,只是于皓南对他有新的要求。
“只对厄军有效的那种倾炮,”于皓南挥手道,“研制成功后,叫它缇炮,是属于你的荣耀。”
“哥,我是真的不想要这种荣耀,我只是……”
“想把双方都叫停,对吗?”于皓南叹了口气,“提子,我知道你做医生的人,在这做生化武器是有悖于你学医的初衷,但厄斯匪类一日不除,厄斯一日不安宁,他们不消停,咱们水星之患就不能完全根除,你不要太心善了。”
方缇低着头,听着二哥的教诲。这段日子他潜伏在厄斯医院,每日虽为A军奔波效力,但也确确实实救治了不少厄斯百姓,他们在战火中流离失所,骨肉分离,饱受战争苦难,甚至被X枪炮和W枪炮夺取视力和性命,方缇都一一看在眼里。
“缇炮,”于皓南道,“我只要这个,你继续努力。”
“那我需要加些人手。”方缇道。
“随便你提。”
方缇便把一份请调名单,递给了他。
于皓南接过,翻开一看,Aland从上到下,从周旋、龚玥凝到刚来厄斯的精干医疗兵,几乎所有肩章带星的,都被方缇掠去了。
“你干脆把Aland所有医疗兵都抽走得了?”
“我不是把李西彤留下了吗?二哥,你Aland部队战损率最低,我给你留些包扎伤口的医护兵就行了,剩下那些你又不会用,有研究生文凭的,我就都要了。”
于皓南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自己是研究生吗?”
“我回水星就去考啊,放心,我肯定高中状元。”
于皓南知他不是胡吹大气的人,忍不住嘴角上弯,欣慰地笑了。随手掏出印鉴来,盖了红章,大名一写,4221名医疗兵骨干,尽数归方缇所有。
“强盗。”于皓南道。
“像你。”方缇反驳道。
“那李西彤你要吗?”于皓南还是问道,“他也可以给你。”
方缇心里一软,其实只要他想要的,二哥没有不肯给的。
摇头笑了笑:“算了,他还得治我二嫂呢,我二嫂在你身边啊,那是遭老罪……”
于皓南佯装要打他,接着说道:“崔净发带领三千人,也暂时跟你。”
“啊,能行吗?”方缇受宠若惊,“你那边不用人吗?”
“咱爸接着会继续调兵给我,老崔就跟你了。”
“谢于总!”方缇感激道。
接下来,又投入到水深火热的科研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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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过门牌,核对身份,校验虹膜、人脸识别、密保问题等等,孔琏来到了医研所,见到了梁咏云。
“若希说你受伤了,我便来看看,严重吗?”
“还好,中了两颗流弹,但都是擦伤,”梁咏云道,“麻烦你过来了,从驻军区到这里很远吧。”
“十三个小时。”孔琏左右看了看,这单人病房简朴干净,梁咏云腰部露出白色绷带,下床走路还不利索,见他为自己倒水,连忙拦住:“我来吧。”
接过梁咏云递来的水杯,孔琏给俩人各倒了一杯,双方低头喝了一口,对视彼此,都有些尴尬。
孔琏在新兵营里跟李若希梁咏云等人不是一间宿舍,出师后孔琏跟大多数的Omega士兵一样,投身于李若希的Air,他的孪生兄弟孔钟则在这一届里比较出名,因为他当上了丁一翼的副将,没过两年,升星提衔,发展得很好,相比较之下,孔琏就显得庸庸平常,不是那么突出。
“这是若希让我拿给你的换洗衣物。”
“谢谢。”梁咏云接过了包,“你说你要过来,我挺意外的。”
因为平时他们的交情并不深。
“因为我哥的事,你也知道,核轰炸么,若希为此担惊受怕了好多天,我也一样,”孔琏道,“听他关心你在这里的伤势,我就自告奋勇地来了。”
“我听大飞说他们都没事,一见势头不好,第一时间撤离了。”
“是,万幸躲过了一劫。”
俩人之间,又是一阵诡异的停顿。
梁咏云很想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问他跟王宇行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几次要他请他吃蛋糕。
可这种问题又怎么自然而然问出口,实在有些困难,因为王宇行不是新兵营里任何一个人,名字能够轻松宣之于口。
孔琏坐在这里,也是手指紧抠膝盖的状态,他是奉命而来探病的,奉的是殿下之命,看的是梁咏云病情。
实际上,王宇行想知道的是这里的确切地址。
所以来了没一会儿,开了五秒的GPS定位,任务便结束了,眼下只能坐在这里,跟梁副将尬聊。
李若希领导的Air从出师那天起,便夹缝中求生,哥哥孔钟每次问孔琏,“在Air发展得怎么样”,孔琏都回之以“呵呵”,主将李若希都天天绞尽脑汁立功表现,更何况他这部下一员了,而两位副将腾达飞、梁咏云也是殚精竭虑,没日没夜想对策,但于皓南像一个钟,金钟罩的那种钟,已经将他们集体罩上,再无还手之地。
“孔琏,既然来了,咱们随便聊聊,你对咱们Air的未来,有什么设想。”
“呃……这个还真没多想,”孔琏挠了挠头,“我们确实挺难的,你们都很不容易,若希有那样的丈夫,呃,事情要从两面看,其实,各有利弊。”
“这于皓南确实干涉了若希的发展,如果我们眼下在都铎,可能允中将那三万人就不会久攻不下了。”
“就是,队里都这么说。”
“咱们那届的孔雀旗,于皓南虽是兵王,但说实话,咱们借他的光实在太少,”梁咏云道,“丁一翼倒是个能人善用的主将,你哥虽然这次九死一生,但一直很感恩丁一翼的提携。”
“是,我哥逢人就夸,丁总是这个。”孔琏举起大拇指。
“然后往下数,第三名,王宇行,”梁咏云观察他的反应,“听说他也在厄斯,后来化名为汪雨,你知道吗?”
“……好像听谁提了那么一句,”孔琏低头,晃着手里的一次性水杯,“咱也不知道真假。”
梁咏云缓缓点头:“不论是王宇行还是汪雨,我还都跟他说过几句话,只是对他本人,不太了解。你呢?”
“我啊,我是更不了解,就看着他人长挺帅的,哈哈,至于汪雨,没见过。”孔琏憨笑道。
“……”梁咏云只怕他扮猪吃老虎,梗在这里,竟不知道后面如何继续引导。
只孔琏说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我听若希说,是方缇救了你回来,那在盘刹地域,你看到跟厄军对战的是那一伙儿人了吗?Aland队内对此议论纷纷。”
“看不清楚,可能是哪一支正义联盟军吧。”
孔琏点了点头,其实他的猜测,是王宇行殿下所为。
“要是摩洛哥王子殿下的话,可能就不那么正义了。”
“那要是……水星王子殿下呢?”
“啊,水星啊,”孔琏眼珠一转,“那就不知道了,我等草民,哪敢揣测王子的事,哈哈。”
“那让王子请吃蛋糕,倒是一回两回都行哈。”
啪嚓,孔琏手里的一次性水杯被拦腰捏碎。
水漫出杯口,将他的手指洇湿。
他愕然抬头,看向梁咏云,脑海里第一秒想的是进来时枪被收缴了,再就是拼死也要保护哥哥和殿下的安全。
“蛋糕……什么蛋糕。”
“这是我私人病房,方缇早已撤走了监视器,咱们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梁咏云看着他,“你们几次约会,我都看到了。”
“统共也没有几次……”孔琏惊疑不定道,“不是,梁副将,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问你,”梁咏云道,“如今乱世之秋,王宇行露头就被打,咱们都是亲历者,你、你对他……是什么想法。”
孔琏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敌是友,而双方都正襟危坐,警惕戒备,彼此试探虚实。
“王宇行……是咱们大学同窗,新兵营战友,我个人认为……身世,代表不了一切,”孔琏磕磕巴巴地说,“梁副将,你、你也不想把他抓起来,送给于皓南,立那所谓大功一件吧?”
梁咏云幽幽地松了口气,可望向他时,却仍旧眉心紧锁。他放心的是孔琏没有试图诱拐王宇行,举报立功,可接下来担忧的,却是孔琏是不是喜欢王宇行。
他知道在这上面不该浪费太多时间,目前战事胶着,军情紧急,可他总是分出一点心思,在孔琏身上。
他记得那天在咖啡厅里,王宇行要走时,孔琏捉住了他的风衣一角,俩人似乎有说有笑,而他大胆藏于蛋糕中送进去的窃听器,又被王宇行勒令拿走,让他什么都没听到。
“我不想立这种功,这无异于卖友求荣,”梁咏云道,“但是……”
孔琏一阵阵头皮发麻,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梁副将的对手,擎等着他必然会问出的那个问题。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甘愿冒风险,去见你。”
“啊,哈哈……”孔琏搓着自己的衣角,“其实吧,我是个……大色迷。”
“什、什么?”
“我贪恋王宇行的美色。”
“?”梁咏云惊愕地望着他。
“我喜欢他,正在追求他。”
孔琏咬了咬牙,总不能说自己是他家世代养的死侍吧?!
啪嚓一声,梁咏云捏碎了自己手里的一次性纸杯,只是里面一滴水也没有,都被他喝光了。
“孔琏,我、我想说……”
“我知道,战斗时期,我该谨遵军纪,别搞那些儿女情长,他又不是一般身份,我搞不好会拖累Air,”孔琏连忙保证,“我下次不联系他了,除非他主动联系我,那我真是抵抗不了……”
“听我说完,”梁咏云低着头,看着自己腿上的被子,“我也喜欢他。”
“啊?!”孔琏一不小心就问出了声,连忙捂住了嘴,瞪圆了眼睛。
“我16岁的时候在于凯峰爷爷的生日宴上,初见他,你也知道我的伯父,是梁警司吧?”
“嗯嗯,警届一把手。”
“现在已经退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梁咏云有些窘迫,他只想说他和王宇行的初遇地址,现在忽然变成了用家世压人的感觉,他紧张得脸都红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孔琏笑道,“他本来也不是个普通人。”
对于死侍来说,对家主向来只有服从,没有人敢爱慕。
那扪心自问,自己是否真的爱慕家主……
孔琏望着梁咏云的目光,忽然走神了。
“喂,喂喂!”梁咏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那时我15岁,他17,后来上了大学,才发现我们是同届同班的国防大学侦查科学生……你是哪所大学毕业?”
“我没考上国科大,”孔琏面有惭愧之色,“我是步兵学院毕业的。”
“然后我们在一个班级,他总考第一,我总考第二,就这样……熟悉起来的,”梁咏云道,“这回我在盘刹受伤,也是他让方缇去救我的。”
“噢,”孔琏有些呆头呆脑,“好。”
“他不是一般身份,弄不好会拖累Air,我们一旦暴露他,也会害他死无葬身之地,所以……”
“我们都要保密。”孔琏默默地想,是否殿下让来探望梁咏云,就真的是探望而已,窃取这生化武器地址,也不过是捎带任务。
他又开始走思,而梁咏云的话,却让他忽然抬头,直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