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承毅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往门卫科走去。

方缇向花坛葡萄架后面看去，一个人蹲在那里扭动了灌溉开关，手里拿着水管子，转身要走。

“过来！”方缇朝着他的背影，怒喝一声。

那人身型一顿，转过身来，歪着头看着他：“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

方缇一怔，连忙快步走过来，压低了声音，抓住他的衬衫领口，仰头看着他：“你怎么不戴个面具，就这么裸着来了？！”

王宇行哂笑一声：“我用我自己的脸还就成裸着了？反正我躲过监控不就行了。”

“别在这儿玩了，到处都是人，还都是重要的人，”方缇皱眉掐了一把他的腰，左右看了看，向外推了一把，“来这干嘛，你快走。”

“不让我来，你们俩玩儿的倒挺好，保安和保洁，那是相当般配！”

方缇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色套装工作服：“我这是助理医师的工作服，小护士，不是保洁。”

“噢，那他更高攀了！”

“行了，”方缇深怕厄军有人路过识出他，更怕周旋和龚玥凝这曾经跟王宇行做过同届新兵营的人，也因为找自己而过来，看出他在这里，不由得放低声音，“你来干嘛？”

王宇行咬了咬牙，垂眸盯着他：“我们21天没见了。”

“是吗？”本来过的就是厄斯时间，方缇又一头扎进手术室里，分辨患者身份，时而作为天使救人，时而化作魔鬼当场行刑，时间在他的概念里变得很模糊。

“是，这么说21天，你一次都没想起我来。”

“我很忙，”方缇看着他，“你知道我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说完两根手指比划成小枪的模样，抵在他的心口，小声道：“潜行狙击。”

王宇行没来由得心口一热，被他手指点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

他微笑着点了一下头：“那你要狙谁，告诉我，哥帮你狙。”

方缇心想你又不会做手术又不会下毒，王宇行像是立刻看出来了，说道：“你在里面那种还是麻烦，而且本来做医生的人……”

王宇行没说下去，他有些不想让方缇去做那种事，无端地脏了他的手。

“你就告诉我是留还是不留，不留的，我在门口，或者病房里面，或者干脆就手术室外面，你随便挑地方，我都能给你干净利索解决，”王宇行道，“那保安帮不了你什么，还得是你王哥。”

方缇听完低下头，双手环绕住他的腰，埋头进他的怀里，靠上了他的腹肌。

“……”王宇行有一瞬间的喜悦，仿佛让他找不到北，不自觉地撑开了大衣两边，将方缇严密地裹进了里面，挡住外面的风，和外面的一切。

他发现他一直很享受方缇对他的依赖，像是……小蝌蚪找青蛙之类的难以名状的感受，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他们彼此。

正在这儿像做梦似的轻轻拥住小葡萄，忽然感觉他的手抚向他的腰后，轻轻揉了揉那曾经中过枪的地方。

他惊讶地低头，方缇也抬头看他：“我知道了。”

王宇行脸色变了，马上有些着急：“谁告诉你的？”

方缇没有回答，在他躺在病床上，闹心地问什么时候能好的时候，倪可梦说“少爷中了两枪不到半个月就下地乱跑”，方缇才知道了。

他偷偷哭过，也自责后悔过，他太天真，以为搅浑k炮真的就像王宇行承诺的那样“小菜一碟”，结果轻信他的承诺，却不知道背后他因此中了两枪，险些丧命。

“那是意外，”王宇行连忙解释道，“当时的情形，西蒙已经杀到我当赖川崎的家，封腾冲需要我给个说法，到底是不是我卖了w枪……我是故意往枪口撞的。”

“我知道，”方缇从他怀里抬头，“可我以后再不会让你帮我做事了。”

“那真的是一个意外，我可以为你，不是，我是……为了A军，”王宇行有些慌张，当他发现方缇像是把他当成一个弃子，再不启用，“我保证，下回我绝对不会受伤。”

他竟然举手莫名其妙地发誓：“而且你在船上也因为我中了两枪，已经扯平了！”

“哪有这么算的，总之，我不想你再参与战争了，你也不用为A军做事，因为你不欠A军，”方缇道，“你快走吧，找地方玩儿去，保重自己。”

“那你呢？”王宇行眉心紧蹙道，“你跟我一起玩。”

方缇笑了，摇摇头：“我是有责任的，A军毕竟培养了我。”

“小陶！”

里面有人从医院大楼门诊处出来，就对着花坛使劲喊：“陶雯雯！陶雯雯！小陶，小陶！”

“在这里！”方缇举手，回头看了一眼王宇行，转身飞快地往医院大楼里跑去。

王宇行站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无端想起罗马假日的结局。

恐怕他也没法更改了，因为公主不跟他私奔。

这样低着头，戴着帽子，金发挡着脸，心情非常不快地在医院下面徘徊，他忽然看到有改装后的军车到了医院门口，范承毅很快过去接应，下来了一个人，看后背身型，是中其志。

王宇行拿出手机，给梁咏云拨了过去。

对方不到半秒就接通了，对他能直接拨打电话过去，又惊奇，又欣喜。

“你敢直接找我……”

“你不是为我换了个手机吗？”王宇行反问。

“哦，对。”

“怎么样了？”

“人杀掉了，但现在情况……特别可笑，”梁咏云自嘲道，“他们竟然不信，那是真的武弘大。”

王宇行脚步顿住，立刻挂断手机，往中其志方向追去。

“弘大！你他妈在哪儿？！”

“在医院啊少爷，你不让我跟弘二交班嘛。”

“快过来，保卫科后巷！”

一个冰镇小箱子递到了范承毅手上。

“希望能尽快出结果，现在这件事争执很大，”中其志道，“一是确认脸上有没有人/皮面具材料，二是找下医院既往就医记录，武弘大的DNA识别信息，能不能跟它对上。”

“没问题。”范承毅接过白色医疗箱，往里看了一眼，是一块血肉模糊的皮肉组织。

两小时后，方缇从手术室里出来，就看到范承毅在走廊不停逡巡。

“放到你房间里了，冰箱，”范承毅打了个手势，“尽快分析，系统那里我去查找。”

方缇立刻转身用指纹进到房间里去，打开冰箱，猛地转过头，却发现王宇行就在床上坐着！

“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你们是不是不懂事，”王宇行冷着脸问，“他一个Alpha怎么能随意出入你的房间？”

“你不也随意出入吗？！”方缇怒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指纹？！”

又瞬间反应过来了。

“好哇，我教你的指膜技术你用我身上了？！”

王宇行眼睛到处乱看，理不直气壮：“我看到麻将牌来了，害怕他们杀我，待你这里避一避。”

方缇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转头拿出冰箱里的东西，打开放到显微镜下，带上蓝光眼镜，开始仔细分析起来。

王宇行屏住呼吸望着他，只觉得心脏砰砰跳，真是极限替换，时间掐得刚刚好。

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打开电脑，范承毅那边传来了武弘大医院就诊记录，显示了DNA采样和血型配比等等身份认证信息。

手机立刻响了起来，范承毅问道：“是他吗？李少将杀的人。”

“是他，”方缇看着电脑，“脸上没有面具组织，血型DNA配比完全正确。”

“太好了。”范承毅那边道，“我去汇报了。”

方缇挂了电话，倏地转头，王宇行往后一撤身，仿佛被他这一眼看得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坏事了？”

“我没有。”王宇行望着他。

方缇手里捏了捏鼠标：“王宇行，你还有雇佣军吗？”

“没有了，”王宇行摇头，“我没钱了，还上哪儿去找雇佣军。”

方缇微微松了口气，看向电脑范承毅发来的信息。

武弘大。

这人王宇行雇佣过，现在被二嫂杀了。

他的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直楞楞地望着王宇行，看得王宇行寒毛直竖。

到了晚上，他不好意思再赖着方缇的单人床，起身要走，方缇确认中其志他们拿到结果离开了，才让王宇行出去。

“再别来找我。”方缇警告道。

王宇行忍下心里涌起的愤怒和不甘，哼道：“医院你家开的？我想来就来！”

出去门口上了车，武弘大捂着脸上的白纱布，痛得不敢说话。

是王宇行活生生割了他脸上的皮，放进了冰箱里，进行了调换，才惊险过关，可这次却又把方缇扯了进去，以后只怕麻烦不断。

“少爷，他们真做得这么决，还他妈查一下我的脸皮，确认死的是不是我本人？！”

“是，你不懂A军。”

王宇行挥手让他开车，到了郊区河边停下。

随即一枪在背后，无声地解决了武弘大，将他一脚踢下了河水湍急的大坝之下，目送着他被冲走，消失不见。

既然方缇已经作证你死了，那么你非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