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舜香看过一些赖川崎的影像资料,Aland侦查组给的定论是“不学无术二世祖”,“原军火零件生产商,逐渐转行”,“扶不起的阿斗,父亲疑似病重,家道中落”等等。
可这些结论都是通过厄斯商界媒体或者花边新闻炒作得知,从他看到赖川崎堂而皇之坐在本博拉身边,便觉得事情不妙,而且从之前的资料上看到他的金发黑瞳,那种熟悉的不快,便让他总是放心不下。
何况方缇还跟这家伙做成了一笔七个亿的交易,如果一切由他所想的那般,便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他在哪儿?”
“谁。”
“你的头儿。”
孙舜香从主厅绕到了船舱外面去,跟别的世家故交、亲眷好友们陆续打招呼时,通过身边的家仆,询问起来。
“别的任务,”范承毅小声回答道,“没上船。”
方缇体谅属下的心情,知道范承毅一定很牵挂孙舜香的安危,便在孙舜香出发时,提议让范承毅作为她的家仆之一,跟随左右。
“哦豁,西蒙走了背运,竟然跟封将军掰起了手腕,这下被赶到了维奇海域瞎转悠,那里又能捞到什么,贝壳还是牡蛎?哈哈哈哈!”
“也是病急乱投医,据说他收到了一笔差头儿货,只打自己人,不杀水星人。”
“这东西还能有假,保不齐是自己搞得鬼吧?”
“他能图什么啊,帮着水星人?现在咱们都绕着水星人做生意。”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西蒙想吞下的东西可不小。”
说话的人,是活跃在东南三角洲地域的黑/手/党头目之一,名叫多库。他曾试图在西莉亚地区建立一个酋长国,成为真正的国王,边境地带制造了一起又一起恐怖袭击,被媒体称为“野心勃勃的储王”,只是在去年3月,西莉亚地区发生连环爆炸案,四万雇佣军丧生,多库被打掉大半身家,幕后追查后不久,西蒙宣称对袭击负责。
他此时提到西蒙的落败,语气有些洋洋得意:“听说西蒙这批货,本打算是靠拢向总,给向总投诚示好,游轮大亨古威尔齐不是已经被于皓南嘎了吗?他以为他献出军备武器,向总就能分他一杯羹。谁曾想,嘿,武器竟然是假的!专坑咱们厄斯人!向总气得把他一脚踢开,再不跟他玩了,他反手去咬封腾冲一口,加上那赖川崎,一顿猛烈炮轰,被封将军杀个片甲不留!哈哈!”
众人听闻这内在实情,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颇有嘲讽和看戏之意。他们本来抱团取暖,明面上既支持政府、支援军队,私底下也向本博拉、西蒙这样的恶势力团伙靠拢,但无论哪边儿出了岔子,他们都能有退路,无论谁死了、败了,这些利益集团也不过是唏嘘一番,暗地里都想着如何继续划分蛋糕,拍手叫好,乐见其成。
孙舜香在这一桌附近站了一会儿,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心中不免欣慰得意。
近几个月来从“杀掉古尔威奇”,到“引黑/手/党入局”,再到“秘密交换武器”,以及“挑起双边猜忌”。每一步,都是于皓南和他精心布局、步步为营的结果。
现在,这向达华和封腾冲的势力较量,俨然已经到了明面白热化的阶段,原本向达华属于郭沉奎那一脉系的将军,扶持摩洛哥大王第十三子约瑟夫为亲王,横竖不把封腾冲这“捡来的儿子”当一回事。但封腾冲远在十年前亲自请缨,前去水星,发动战争,可以说是走了一步高棋,将了摩洛哥大王一军,也将约瑟夫一派压了下去,使得向达华以及派系都处于消极被动阶段,更何况,封腾冲还有一秘密武器。
“哎,你们听说了吗?孟上将要回来了。”
孙舜香在谈笑之间,嘴角不由得凝滞。
“真的假的,不是说失踪很多年了吗?”
“他本来就低调,原本活跃在军界时,咱们也鲜少听到他的名字,何况现在,人在水星潜伏呢。”
“那是谁说他要回来了,能回来还不早回来,于皓南的地盘越来越大了,军队就等着他的武器呢!”
“那疝弹枪不就是他临时做的吗?封腾冲拿着跟于皓南打,才从泰安打退了他。”
“疝弹枪就是他做的?!那么说真要回来了。”
“快回来吧,孟上将才是咱厄斯人真正的救星。说实话那军队有什么打头儿啊,要不是K枪炮,这一两年,都不知道首都还能不能这么稳当,于皓南早杀过来了……”
孙舜香越听脸色越不好,借着去卫生间的空隙,跟于皓南对话。
“你猜对了,姓孟的果然没死,那现在人找没找到?”
“基地和医院都排查了一遍,没有。”于皓南道。
那他到底是回来了,还是仍旧在水星?如今厄斯战况并不乐观,孟令华应当是急着赶回来才对,而水星上空现在是日日夜夜加强巡防,不会再有厄斯飞行器降落水星,他想回来,又该怎么回来?
出去没多久,迎面撞上一个女孩,孙舜香连忙低头道歉,再抬头时,那女孩和他对视,他才想起这人是谁,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啊,”倪可梦一愣,“你干嘛?”
“不好意思,我想问你,星星在哪儿?”
“什么星星,”倪可梦有些慌张地甩开他的手,“我不知道。”
“天上的星星,”孙舜香抬头看着船舷外面的上空,满天耀眼繁星,再看着她,“星星在哪儿?”
倪可梦连忙摇头,眼神戒备:“不知道!我不认识!”
说完慌慌张张地走了。
孙舜香看着她的背影,如果只是单纯的“星星”,倪可梦应该会跟他一样仰头看,可她的反应告诉他,她认识的那个“星星”,绝不单纯。
“应东,该你将功赎罪的时候了。”
“目标出现了吗?!”
“是,就坐在大厅里面,黄毛那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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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呸!”
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皱起眉头,喷出一口鸡尾酒来。
“什么东西!这是人喝的吗?档次太低,”她穿着旗袍,脸上布满皱纹,白发茂密如云,坠在后头,挽成一优雅的发髻,只是走路说话,却全无优雅,手挽着自家老头儿的胳膊,将酒杯重重放回服务生端着的餐盘原地,啧啧嫌弃,“连狗都不稀得喝!”
“你是没喝过他们那所谓茉莉花茶和金银花茶,那才好笑呢,都是些草木棍子晒成杆儿,连正经的花叶都没有,”说话的是一白胡子老头,拍了拍夫人的手背,“全是附庸风雅。”
“走吧,去看看那边展厅。”
俩人步履蹒跚地参观了整个游轮,这名为“丰荣巨轮”的海上领航号,又叫Navigator of the Seas,总吨位在238000吨,整个邮轮总长度为438米,宽56米,吃水线以上高度为52米,可容纳乘客多达3921位,船舱所有的房间容量是1557间,是厄斯皇家五航线之中,最为巨型豪华的游轮之一。
它原是游轮大亨古威尔齐的私产,只是这人被于皓南杀了,船却留下了,如今几易其主,变成这老头儿的玩物。
“这么大,没享用几天,却送人了,”他的夫人麦琪尔参观完毕,直摇头,“可惜了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的丈夫芬兰道,“走,咱们去看看本博拉的镇船之宝。”
俩人牵手到了船舱中央大厅,内设展览馆,却并不对外开放,门口戴着白手套的人见是他二位,连忙殷勤地打开了门。
夫妇俩进到里间内室,看到那存放于高高的玻璃防盗领展台上的宝物,乃是厄斯奇珍异宝之一——双子之心。
“还是两条?”
麦琪尔向里面看去,那一左一右两串晶莹剔透、晶光璀璨的蓝宝石项链,彼此图案呈左右半月圆形状,产自于上世纪20年代起,犹如深海中沉淀千年般澄净蔚蓝的色彩,除了拥有纯净且浓艳的蓝色调外,内部还有着非常细微的丝状内涵物,使得宝石带有丝绒般的光泽与质地,几乎让人过目不忘,一眼万年。
“双子之心,正好两条。”芬兰笑着看向夫人,挑了挑眉,俩人心意相通,都笑了。
“贵宾里面请,我们老爷等候多时。”
芬兰和麦琪尔兴趣盎然,携手走向里间。
本博拉、扎瓦西力、向达华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赖川崎在一边,看着这古怪的夫妇,也跟着站起身来。
“这位是我跟您提过的,芬兰老爷,以及他的妻子,麦琪尔夫人。”
“久仰本老爷大名,今日难得一见,”芬兰上前,握住他的手,“祝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青山不倒,绿水长流!”
“好词儿,好词儿!”赖川崎在边上拍马。
本博拉笑着伸手过去,跟对方握了握,又对麦琪尔夫人颔首致意,双方互相谦让了很久,才陆续坐下。
“今年本来想在家随便过个生日算了,”本博拉笑道,“谁知这位先生如此慷慨,非要送我一艘游轮,邀我出来玩儿,连续几番推辞,拒不可受,无奈先生您太过热情,不愿拂了您的面子。”
芬兰笑道:“我是刚刚接手那么大的生意,特来拜您这座码头,祈祷以后事业风调雨顺呐。我是个外行,倒腾地皮起家,全凭向总在背后支持我、信任我,我才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担子,只怕树大招风,惹人嫉恨,关键时候,我无所依傍啊。”
本博拉听他说话用的是厄斯古语,半文不白的,像是很有文化,人也是客气又大方的,随手一掷,这游轮竟归自己所有,原来那游轮大亨古威尔齐,哪有这慷慨气度,怪不得向达华说尽了好话,将他引荐给了自己。
“既然咱们现在同坐一条船,以后,便是风雨共济,”本博拉提了一杯,“来来来,坐在一桌的都是亲朋至交,咱们先走上三杯!”
觥筹交错,三杯酒下了肚,麦琪尔夫人直咂嘴,翻了个白眼,从这桌二十多个人脸上,直接定位赖川崎。
“你这黄毛挺新鲜嘿,”麦琪尔夫人笑问,“是假发吗?”
“反正比你的真。”赖川崎回答道。
众人皆笑,麦琪尔跷起了二郎腿,仍旧执着地看着他。
“既然古琦船业已经改弦更张,”赖川崎看着那银发根根竖起、精神矍铄的芬兰老爷,“那敢问现在叫什么名讳?”
“我们家的游轮,那自然是叫道翼……那个道道船业。”芬兰老爷嘴瓢了一下,又立刻纠正回去。
“道道船业,好名字。”
“好记,不错,真是好名字。”
桌上众人没处夸了,在那使劲硬夸,迎来送往,宾主尽欢。
“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本博拉道,“我那好兄弟西蒙,最近诸事不顺,想来他也对那方船业,跃跃欲试,现在,却完全不见踪影,不知您……”
芬兰嚓的一声打着了火,点燃了雪茄,叼在了嘴里,悠然地看向对面:“西蒙是谁?”
本博拉当即明白了,低头笑了笑,没想到,西蒙纵横一世,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取代了。
他提起杯来:“走一个,去了老朋友,再交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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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不让年轻女宾进去了,听不清楚,”孙舜香道,“只是一对儿看起来优雅华贵的老夫妻,远远地走进去了。”
“喂,黑熊。”
忽然传来打斗的声音,只一秒,惨叫就戛然而止。
“知道了。”
又是一阵阵绳索拖地的声响。
“啧,一个洒水工也忒强壮了吧!”
“是个哑巴,残疾人。”
“让他把那边厨余处理了,别绕到前面去。”
“是。”
于皓南低着头,等到对方刚不耐烦地走了两步,他便上前一步,大手卡住对方的脖子,往后一转——把他当厨余处理了。
接着继续变装,服务生大多身材细溜高挑,他肌肉蓬勃,身材高大,拿着黑西服白衬衫,硬往里塞,好不容易撑得衬衫满满当当的,才从内间出来,低着头,转过身去,向大厅走去。
“一共39个vip包间,以咱们目前的身份,是一个都混不进去,但晚宴开始后会一起去往大厅看节目,到时咱们就能过去……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