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皓南看了他几秒，示意张吉惟展开地形图。

这次会议主要有三个议题，第一：撤退。首发先遣军1万人，如今还剩7366人，伤员348名，会议结束后，5000人留守厄斯，其他人护送伤员回水星。

“我觉得有500人护送伤员就够了，”允中祥道，“目前厄斯的茧已被废除大半，咱们要守住这一正面局势。”

“伤员大多呈昏迷状态，无法驾驶飞行器，”于皓南道，“而且除昏迷外重伤以下伤员也有数百人，需要大部队护送。”

允中祥点了点头。

“你这边支援军有一万人，”于皓南指着地形图，“这边，陇东和陇西，以及现在的宽平区，都是废墟，我建议分别驻守两边，随时观望敌军情况，进可到吠营，退可回睇谢州，这两处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据我们一个多月的观察，厄斯人是放弃了这片荒原。”

“可以，”允中祥道，“那首都如今情况怎样？要不要也加派人手前去探查？”

“需要，但人不能多，我们是被逼退的。”

“被什么逼的？”允中祥道，“我听闻于总你身中一枪，到底是什么人能打伤你。”

众人皆默，汪雨左看右看，没人敢说，在其中忽然发声。

“他啊，是被假的李若希打伤的。”

“什么？！”李若希瞪大眼睛问道。

张吉惟刚要出声叫停，王宇行连忙说道：“李少将！他是被封腾冲制造的你的替身打伤的！还有不少呢，长得跟你一模一样，我们打死了三个，口供说有七八个，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个连的你，反正用了你的脸，对付于总那是稀松平常……”

“汪雨！”张吉惟刚有动作，姜虎跃姜龙腾就一起上前，按住了王宇行的左右手臂，往后抵到了他的背上。

方缇在边上目瞪口呆，一个是这样的“敌情”让他震惊，再就是王宇行的待遇怎么又成这样人嫌狗不待见，随时被封口的模样。

“长得像我，一模一样？！”李若希看向于皓南。

“是，故意使的美人计，”于皓南道，“所以到处都是赝品的时候，你这正品就别乱晃了。”

“不……”

“不啊，我有一计，”王宇行晃了晃肩膀，甩开那两个人，“既然正品已经来了，赝品就地现行，不怕钓不出封腾冲来。于总，难道就这样走了？不拿他的人头，你甘心吗？”

“那边躺着的是生死未卜的战士，”于皓南指着身后军营，“给你看过的东西，你也该知道那是怎样的威胁，所以，都不管了吗？！”

“留我在厄斯星球，”王宇行道，“我不回去。”

“我也不回去，我觉得汪雨说得没错，”李若希道，“既然就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就该会会他。他那外甥还是弟弟的封城不是死在我手里吗？封腾冲也该由我解决掉他！”

“对对对，就是这样！”王宇行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大漂亮，这事就得你出马。”

“我不同意，”于皓南道，“赝品做得跟真的一样，他出现了就能钓到？我看未必。”

“我觉得也不一定，还很有风险，毕竟他们的倾弹倾炮很厉害，”张吉惟道，“赝品已经做得以假乱真了，恐怕封腾冲现在已经对正品，不是，对李少将您，不大关注。”

王宇行冷笑一声，问了一圈：“你们都觉得像李少将？”

众人琢磨眼前态势，连忙说道：“像，很像。”

王宇行刷的一下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尸检照片，递给了允中祥。

“您觉得像吗？”

允中祥低头看了看，不禁皱眉，将那照片递给了李若希。

“不像！”李若希生气地说。

可这一圈儿人，哪有不理解于皓南的心情，怎么敢说不像，让李若希真的去做诱饵？

“像还是不像，你们心里有数，”王宇行道，“而且我拿到最新线报……”

他抽出几张纸来，目光却看向Aland情报兵，白晓兰。

“封腾冲目前的位置根本不在角码湾，那里炸过后他就走了，”他甩了甩手里交通监控摄像镜头拍下的照片，将白晓兰的信息粉碎，“他在崇花湾整形医院，那里还有他恋恋不舍的几个赝品，而且，当地盛产栀子花，正是花开的时候。”

这一重磅信息坐实了封腾冲依旧迷恋那样的美丽人偶，而李若希的出现，一定会让他显出原形，敢于露头受死。

“我去那里逮他……！”李若希咬着牙道，“我一定要亲手射杀他！”

“曾经也有人不顾风险去往凉州，非要跟鬼医俞格正面硬刚，后来，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于皓南目光倨傲，揶揄地望向王宇行，“你是让我重蹈凯文逊的覆辙吗？”

“……”

王宇行一瞬间脸色变得煞白，仿佛不似个人形，跟于皓南一言不发地对峙着。

他知道了，也许，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

于皓南多么精明的人，对他又是多么了解和忌惮。

“说白了，你就是舍不得夫人。”

半响，王宇行嘲弄地笑道。

“我不打没把握的仗，无论是他，还是任何一个人，”于皓南道，“在倾弹倾炮没得到妥善解决的情况下，不会冒然赴死。”

这一决策被否决了，其他人都没有提出异议，连允中祥都没有答应，李若希低声跟允中祥讨论着什么，像是在激烈的辩论，可到最后，允中祥还是摇了摇头。

他这说法是对的，现在根本不能硬碰封腾冲，一旦倾炮打过来，他们全都得死。

回程的名单已经拟定了，李若希赫然在上面发现了自己的名字，方缇范承毅也在上面，真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竟然只在厄斯停留不到两日。

但王宇行留着厄斯，也许他是希望他牺牲。

“我也留下……”

“你回去，”王宇行道，“倾弹倾炮你需要跟你爸闻夕言还是……总统，赶快想出对策来。”

方缇知道他说得对，眼下相聚都是奢侈的，正事为重。他点了点头，眼神凄凉，俩人互相望着，都遗憾相聚竟是这么短的时间。

“我不走，允中将，我还没做什么呢，”范承毅到允中祥那里说道，“我是跟您来的，您留我，我就能留下。”

同样的，还有李若希。

“您也看到了，”李若希道，“我要是回去了，就再难过来了。”

“可你决定好了吗？”允中祥看出李若希很怕于皓南，“也许你们夫妻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关系变得很僵……”

“我决定好了，如果不是那一枪打在了他身上，”李若希道，“我都没有这么恨过。”

允中祥点了点头，将这俩人从回程名单上划掉，通过副将徐米诺，将名单递给了于皓南。

于皓南低着头，眸光停留在那划掉的痕迹上良久。

徐米诺站在那里是脚趾抠地，非常为难。

可架不住他的主将在发疯，态度非常强硬，非要留人家老婆在这异星球。

“徐副将是吧，”于皓南抬眼看他，“你跟我走吧。”

“？？？”徐米诺呆愣良久，一边的张吉惟却笑了，搂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于总的意思是，你跟我们回一趟水星。”

“……那我得请示下允总。”

允中祥听说以后，却哼了一声，嗤道：“小孩心性。你去吧！”

徐米诺：“……允总，我跟了您十年了！”

“他又不能杀了你，安心去吧！”

就这样，一部分人留在厄斯，一部分人回到水星，当夜就按计划分别进行。

==

昏暗的睡梦中，李若希只觉得后颈一阵强烈的闷痛，在快速抽离大气层的颠簸中，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强壮有力的大长腿和大头皮靴，他被夹在中间，才没失重往上升。

再往上看，是于皓南坐在驾驶位上，目视前方，沉静而冷漠的脸。

他抱着他的脚踝一骨碌爬了起来，茫然地左右环顾——

竟然身在水星鸢上！

“于皓南！”

另一边，允中祥回到了自己的简易军营里，忽然瞥见被褥里藏着一个人，他震惊地走过去，警惕地踢开了被子——

徐米诺副将正在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