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明白什么,”李若希忽然笑了,“明白你们是彼此托付唯一重任的人,你们是知心伴侣?”
“你要这么想,就狭隘了,”孙舜香道,“他告诉我,他不会再信任何人,甚至彭羽琼他都不信了,但这个核心技术,水星需要有人知道,他选择了我,是因为相信我不会被感情或是人所动摇,他说,‘假设我牺牲了,水星要有人能重启水星鸢’。”
“你另外组班子,找你相信的人,一定能复制这个技术。”于皓南给予的这个托付太过沉重,导致孙舜香愣住了。
“那于总司令能不能……”
“他到茧的地方就已经再不能往上理解了,”于皓南无奈道,“我以前总想着严守义和彭羽琼在,我即使不在,我们水星依然有跟厄斯人在宇宙比拼的可能,但现在……”
他不确信了,彭羽琼也受困于感情,这人只要陷入感情当中去,哪有不糊涂的,包括他自己。
“我只能信任你,”于皓南道,“某种程度来说,你跟我一样机械。”
孙舜香自嘲地笑了,点了点头:“那就作为机器人乙,接受你这机器人甲的馈赠。”
“谢谢。”于皓南道。
“不,是该谢谢你。”孙舜香抱着这个沉重的硬盘,看着于皓南离去时,心里是挺难受的,或者说,是很心酸。
“如果你做不到世界上最信任他的人,那起码,你不应该是那个使绊子的人,”孙舜香对李若希道,“他很孤独,你不知道吗?他孤独地站在那个地方当靶子,而你作为他的夫人,聘了律师去抹黑他,不信任他。我敢发誓于皓南不是暴君,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你呢?你为什么要一次次站到他的对立面。”
李若希望着他,无言以对。
“新兵王第一个飞出去宇宙漫步,又怎么了,那地方于皓南一天去游八百圈,也没有一次失手,新兵王就娇气吗?”孙舜香皱眉道,“水星第一支冷氮枪就是拿于皓南做活靶子练手,因为他是兵王,怎么他的命就贱,杨门光就值钱吗?烈属怎么了,谁家往上数三代,出不了一个烈士,就我们水星这样战争频发的国家,你到底在想什么?李若希,我们不指望你对他事业上有任何助益,但起码,你别让他难受好吗?”
李若希低垂着头,眼泪啪嗒几滴掉在军靴鞋面上,他立刻迅速眨着眼睛,把泪珠碾碎。
“我知道了,今天受教了,孙参谋,”李若希道,“是我影响你们了。”
“不用说这些负气的话,我原本没有资格说这些,但实在是……”孙舜香咬了咬下唇,“忍无可忍。我说的难听的地方,也请你见谅。”
队伍出了食堂后就集合准备回基地,其他人都陆续上车了,腾达飞迟疑地等在车门处,看到李若希迟迟从里面出来,见他脸色不好,低头问道:“你吃饭了吗?”
“吃了。”
赖阿佘回头,却看到于皓南走过来了,他以为看到了机会,连连推着李若希的胳膊,小声道:“学长,快快,跟他求求情吧!”
他已经知道了他们是夫妻关系,想必李若希说话能好使。
“用不着,”腾达飞皱了皱眉,“你是还不了解情况吧?他是那种求情能够……”
“你们先走。”李若希道。
他转头看着走过来的于皓南:“有什么吩咐,于总您说。”
于皓南低头看了看腕表,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
“你留下。”
“我要回培训基地。”
“我明天早上送你回去。”
“我还有事,要现在会基地处理。”
于皓南看了他一会儿,走到他身前,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往下压:“你很久没回家了。”
两人身边陆陆续续有不少人经过,有航空局的人,有火箭指挥中心的人,还有Aland的人。
杨门光坐在车上驾驶位置,往外看,一车人都在等着,不知道是开车还是不开。
“你们走吧。”于皓南朝他们挥了挥手,紧接着用力握着李若希的手腕。
队伍的车转头出去了,于皓南牵着李若希去到了停车场,于皓南掏出钥匙,按了一下,他的军车立刻亮了起来。
“我真的要回培训基地写检讨,今天我被扣了6分,当然是我咎由自取,但我有点忙……”
“我不动你,”于皓南皱了皱眉心,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绕过车身走过来,环抱住他的腰,“我真不动你,回家歇一晚上吧。”
李若希迟疑地定在那里,于皓南已经把他推到车上,见他蹙着眉心,低头矮下身子,竟要把他抱上车,李若希迅速闪到一边,只得进去坐好。
于皓南上了车,倾身过去,把他的安全带系好,又贴在他的身上不动,脸挨着他的脸,近距离看他的表情。
车开始往火箭发射中心外面驶行,这里距离航空局,以及他们的家,直线距离不过5公里左右,但于皓南一路往世贸商厦中心驶去,不停往窗外看,好像要找个有意思的地方。
“我想回去了。”
“有反胃和恶心的感觉吗?”于皓南问道,“刚刚落地回到重力下,会有些不适应。”
“没有,”李若希道,“想躺着,有点困。”
“那回去休息。”于皓南调头把车方向转过去,李若希看到他按在方向盘上的胳膊和手腕,上面还戴着他送他的蓝宝石手表,在暗夜的车内熠熠生辉,连一点儿摩擦和刮痕都没有。于皓南这样运动量大的糙汉,还能把表戴了一年多保持这个形态,算是很珍惜了。
他意识到他往这边看,便转过脸去看李若希,李若希飞快地把脸转向了窗外。
“我知道,你现在生气,是因为扣分的事……”
“没有,我坚决拥护你制定的各项规则,并且觉得十分正确,”李若希望着窗外喃喃道,“别提了,毕竟确实不是让我高兴的事。”
于皓南接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但要把李若希哄好,似乎是必须要做的事,他又非常不擅长去哄人。
只得往路边看,终于相中了一个地方,将车停稳,开了车门出去。
不一会儿,他抱着一捧栀子花上了车,送到李若希的怀里,又将一兜橘子,能有十斤,连着袋子一起扔到他的腿上。
李若希:“……”
瞬间栀子花香气扑了满怀不说,腿上还一堆橘子。
于皓南笑了笑,上了车,继续把车往前开,这次是回家的方向。
俩人仍旧是不说话,只是12月外面低温,风又很大,车窗紧闭,栀子花的香味逐渐弥漫开来,于皓南越开车呼吸越深重,被人和花的香味牢牢捕获,扯了扯领带。等到红绿灯的时候,他停了车,干脆转过头,目光灼热地望着李若希。
可以说是毫不避讳,眼神赤/裸。
“看什么?”李若希被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
“看你好看。”于皓南见他又把脸转过去,直接上手攥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不客气地转了回来。
“啊……”李若希吃痛,转过脸来,愤恨地望着他。
“好了,别生气了,”于皓南一脚油门将车开了起来,“我现在知道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以后再不说你了。”
“以后随你的便,你也不用这样纡尊降贵地来哄我,我想通了,也不在乎了,”李若希道,“我也认识我自己了。”
“我都像不认识似的,你怎么就认识了,”于皓南语气轻松,“我知道我有时候很严肃,你会感到受伤,但你要是分清场合,就会发现我对事不对人。”
“你愿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在乎。”
“不在乎为什么会哭,”于皓南纳闷道,“吃个晚饭出来,怎么又哭了。”
他不知道他的参谋已经“教训”过他的夫人了,他只是一看李若希的脸,就知道刚刚哭过。
“我因为被扣分了,自我内疚,不行吗?”李若希道,“我现在跟你相处很有压力,不知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又让你分心了,影响了国家大事,你能不能别让我处于这种自责中?”
“你想多了,我当时就是没忍住,以后,我知道了,李大小姐浑身都是逆鳞,我一句都不会说,你也不用改,我看不惯的地方,自己就去解决了。”
“你解决,就是手里盘着刀,吓唬小杨吗?说实在的,咱们俩的问题,就是单纯咱们俩,没有别人任何事。”
“如果真的没有别人,你为什么这大半年不来找我,也不回家?”
“我怕乱了你军心,”李若希道,“我一年去航空局128回,都是为了跟你在一起待两天,因为想你……”
他说道这里,又难免要哽咽,停顿了很久,才调整好了语气。
“但我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你说得对,我不该去航空局,更不该影响你的事业。”
“这怎么越说越不对劲了,”于皓南叹了口气,“真是太难哄了。”
他有点想喊救命了。
“真不用你哄……你就干你自己干的事……”
转眼已经到家了,车进入了院子里的车库,于皓南停下车将他这边的车门打开,俩人彼此对视。
他发现李若希像受伤被虐的小动物一样,手里紧紧地攥着安全带,不想下车,眼里有惊恐又带有泪的晶亮。
他叹了口气,将李若希的安全带解开,不由分说地将他从里面抱出来,橘子洒了车里满地,花也被揉碎在两人中间,他将他抱出来,直接扛在肩膀,走进了他们的家。
说了不动他,但行动却出卖了他,于皓南直接把他放到卧室床上,按着他的肩膀压了上去。
他觉得千言万语都不需要说,行动代表了一切,李若希却从他火辣辣的目光和粗暴的动作中,明白他是禁欲太久了,这跟他的年龄真的不匹配,9个多月过去了,他需要Omega给予的温存,而这是李若希能够提供的仅有的“帮助”。
李若希被动地抱着他的后背,手摸到他的兜里,摸出了一个两片装的药剂,Alpha生育阻断剂。于皓南是个很讲规矩的人,说好了30岁以后再要孩子,就总记得吃药。
李若希摸着那还剩一片的药,双手已经被打开,仰着头,等着被刀劈下。
于皓南是什么时候吃的阻断剂呢?李若希推测时间,竟然是他被扣分的时候。
“你不怕被我乱了你的军心,又影响……了你……”
“偶尔让你乱一回吧,”于皓南像掬起一汪清泉似的享用着他,只恨自己会被这美好躯体所惑,“乱一回,世界应该不会被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