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夏天,王宇行说要回驻地一趟,采买材料,还有收一收利息。赵家人坚决不同意,说没有什么需要他亲自去做的,都可以找人代劳。
王宇行摇了摇头,坚决要去,说到这个收账的事,简直是牙根痒痒:“欠我二十几年了,不去亲眼看,实在不解恨。”
赵萍可拗不过他,只得千叮咛,万嘱咐,派了上千人一路小心跟随,好在战事紧张,范恒满每日都在用心给望空塔加盖防护罩子,没有再把心思放在搜人上,所以王宇行走得还算顺利。
以身饲虎的赵司辰,独自住在偏远的蒙古包里,勒令不准让王宇行踏进一步,任凭王宇行拿着百度出来的医学常识,在门口唠唠叨叨地念着,说艾/滋病日常接触不会传染等等,可赵司辰不让他进去,免得脏污或是感染了他。
这一天喝了属下给的汤药,抬头问道:“殿下来了?”
“是,”属下回道,“今天要去驻地,过来熬完了药才走的。”
“我说怎么一嘴药渣子,这孩子,”赵司辰笑了笑,很是安慰,又有些担心,“带了多少人走的?”
“一千多护卫,他还有驻地的死士在等着,身旁还有龙叔,您放心,领主安排得妥妥当当。”
赵司辰点了点头,明知他刚走,又开始盼他回来了。
他常常喜欢给属下讲,他加入赵家帮的过程。那是三十多年前,他还是个没有鞋穿、衣衫褴褛、名叫林司辰的乞丐小儿,见到大孩子们都爱跑到王帐的外面,等待发粮食,他也跑去排队领粥领馒头。
孩子们很喜欢围在一个年轻的战士身边,叫他小王妃,有的是讨吃的,有的是讨果子或者讨钱,林司辰也愿意去,伸着脏兮兮的小手等着分些零食。
王俊手里拿着竹筐,里面装满了自己熬制的巧克力,因为孩子太多,他都制作成厚厚的巧克力大片,可坐在那里,让孩子们都排好了队,他却犯起难来,这里有75个孩子,要把手中的巧克力分多少面积一份,才能让每个孩子都能拿到平等的巧克力呢?
“40*60除以75。”林司辰仰头往他的框里看了看,举手说道。
王俊半信半疑,但这种数学题对他来说太难了,他便按照孩子所说开始分,果然到了最后一个孩子拿到了切割好的巧克力片,正正好好,不多不少。
“你真聪明!”王俊笑着拉住林司辰的手,让他到身边,拍了拍他膝盖上因为摔倒蹭得灰,“你今年多大了?念几年级?”
“11岁了,”林司辰一边低头啃着巧克力,小嘴黢黑,一边说道,“没有读书,哥哥念五年级。”
王俊一愣:“那你怎么会这种数学题?”
“偷偷看了哥哥的书。”林司辰回答道。
王俊把这孩子拎到了赵云可面前,说道:“这孩子可聪明了,可惜家里人不给他读书。”
赵云可像接住了一个金宝蛋似的接住这个小孩儿,从此认真培养,专攻数学,孩子不负众望,不但读书考上了当地最高学府,还被委以重任,做了巴尔干的财务大管家,更是得到了赐姓的尊荣,跟了天父,改名叫赵司辰。
赵家18人是以赵云可为首的巴尔干执政党,所有人都未婚未孕,干事业可比成家生孩子有意思得多了,何况巴尔干这二十年虽然风平浪静,但国家事务繁杂,依旧需要他们一件件去办,尤其是赵云可深陷牢狱之后,其余人等推出赵萍可主事,是日日期盼王宇行的到来。
如果不是这次必须要断绝厄斯人在此地祸害Omega的行径,赵司辰作为18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也不会把自己献出去,被厄斯人糟蹋的同时,把病传给他们。
作为红昭军的领袖,他必须要带头做这个牺牲。只是,他自己很从容面对这个疾病,王宇行却难受得不行,说当时刚到这里,挑来挑去,选择冲进他的帐篷,也是看赵司辰“非常面善”,他很心痛赵司辰叔叔这样的牺牲,自他搬过来住,便总偷偷跑来询问,不让进去,便待在外面,神情凄然。
赵萍可和赵茜妍他们看到他这样焦心,连连感叹:“星星生性善良,见不得人受苦。”
“像咱们的王妃,很心软。”
众人在他面前,都尊称一句“殿下”,但背后却都爱叫他“星星”,一个是觉得他这样漂亮聪明的小王子,诚如天上闪闪发光的星星,再就是这18人,都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星星是全巴尔干老百姓的孩子。
半个月后,在他们的翘首以待下,王宇行终于回来了,采买了大量药品、炮弹、马匹、塑料以及成吨的小型简易挖掘机等,玲琅满目。
他先去到赵司辰帐篷外面喊话,虽然依旧被拦住了不让进,但高声报了平安,又问他的病情,赵司辰笑着告诉他一切都好。
王宇行把从驻地采买来的靶向药和替诺福韦、拉米夫定等都给了赵司辰的属下,交代了服用方法,并按份发放给了红昭军幸存的人,还撂下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说是送给赵司辰的礼物。
赵司辰掀开盖子一看,是一条晶光璀璨的钻石项链,他不禁喜上眉梢,抚摸着那硕大的宝石。虽然他在巴尔干身为贵族,不缺这些东西,但是孩子巴巴送来的,便高兴地不得了,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从哪儿买的?我一个生病的人,用不着,”赵司辰虽然抚摸着胸前宝石,对着镜子非常喜欢,但仍旧忍不住责怪他,“有这钱做什么不好,你去驻地要办的事都办好了?”
“办好了!”王宇行在帐篷外面喊道,“没有乱花钱,这都是我趁火打劫的!”
语气中带着得意和兴奋,龙俊杰在一旁笑道:“领主不用担心,我们顺手打劫了一个珠宝店。”
“你就跟他胡闹!让人抓到可怎么好?做得干净吗?”
“您放心吧!”
说着声音越来越远,又去找别的叔叔分赃去了。
赵萍可被他打扮得光鲜亮丽,耳环和头饰都缀满了钻石,价格不菲,其余众位叔叔也都收到了他的礼物,各个衔金戴银,珠光宝气,赵茜妍脑门上顶着一块巨大的红宝石,转过头看向赵萍可时,动作都比平常慢了一倍,望着彼此的样子,都忍俊不禁。
“这孩子,把我们当娃娃打扮了,”赵萍可笑道,“别总想着给我们什么,关键是要办你自己的事,利息收到了吗?就我们身上这些珠宝?我还以为是人命。”
他看出王宇行出发前说起这事脸上现出的杀意,这小子敢徒手抢夺厄斯人的冷氮枪,孤身闯帐篷,胆子大得很,回驻地明显是去复仇。
“本来是这样想的,但半道计划有变,”王宇行道,“不着急,回头再收拾。”
赵萍可点了点头,望见他裤兜里鼓鼓囊囊的一个方盒,还没送出去,笑道:“是还没去献宝呢,看上我们族里的谁了?你也该成亲了。”
“啊?”王宇行一愣,随即从兜里掏出那盒子打开来,“这个啊?是给个孩子的,跟我特好!”
“多大的孩子,是Omega吗?”赵萍可看着那颗硕大钻石,几乎点亮了整个帐篷,“咱们族的吗?”
王宇行平时倒是挺爱跟小孩玩儿,特别是五六岁的那种,藏身在农户人家时,能跟人小孩儿聊一个多钟头。
“不是,是驻地人,”王宇行摸了摸戒托上面的钻石,“很小,今年虚岁才15。”
“那不小了,咱们这里的人16岁就结婚了……”
“别扯淡了,那根本是个小屁孩!我把他当……当我儿子!”
“你可生不出来一个15岁的孩子,”赵萍可道,“喜欢就早点把他弄来,现在世道不好,别出什么事了。”
“不会的,他自己有本事,”王宇行淡淡道,“而且住在孤儿院里,相对安全。”
是个孤儿啊。
赵萍可和属下们对视一眼,都心有戚戚焉,可能是类似的身世,才让王宇行对他倾心。
“你打劫来的珠宝,送给他,他会高兴吗?”
“应该没事,”王宇行心想,打劫的还是他爷爷呢,“反正也落不到他手里。”
青羚什么都给方盼盼,从小把长公主当真正的金枝玉叶,重金培养,嫁人也嫁的是水星首富之家,而方缇,像个路边随便见风长的野葡萄,只有酸不溜丢干瞪眼的份儿。
王宇行坐在车里离青羚的珠宝店只有两公里远,本来想亲眼看着青羚随着他心爱的珠宝们一起被炸成灰烬,可半道方缇骑着自行车与他们的轿车擦肩而过。
好在王宇行穿着连帽卫衣,遮得严严实实,方缇往车里瞄了一眼没看出自己,他却一眼看出是他。
孔钟低声道:“这方缇是总统的亲生儿子吗?在福利院里有看到方匀对他似乎很关照。”
“不是,”王宇行不知为什么撒了谎,“是闻夕言领养的孤儿。”
“哦,我查了一下,他不但为老爷和夫人送了终,还继承了他们的房子,”孔钟道,“那都应该是您的产业,要不要我把他给……咔嚓。”
王宇行狐疑地转过头,纳闷地看着他:“……你杀气挺重啊,孔钟,他招你惹你了,把他咔嚓,我看你叫孔咔嚓得了。”
孔钟:“???”
“不过是跟闻夕言有着养父子关系,又叫尹中将一声叔父罢了,跟我一样,是个孤儿,我不在家,他替我送了终,继承那么个老房子,也没甚要紧。”
说完,竟然还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孔钟心里纳闷,刚刚是哪个王八蛋让等客流量最大的时候再炸?
“算了!”王宇行逐渐心烦意乱起来,方缇在里面迟迟不出来,从望远镜里看得出来,青羚正在跟他笑着说什么。
等到对面高楼狙击手到位,只等王宇行下令,立刻隔空发射高剂量火药弹时,他又连忙抬手制止:“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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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既然心里在意,就不能怠慢了他,”赵萍可道,“我这里有的是体己,让我给他准备一套像样的首饰珠宝,作为聘礼……”
“您可别逗了,不说这个了,”王宇行笑道,“我一会儿给您变个魔术。”
“去了一趟驻地还会这本事了,骗小孩的吧?”
可却还是听从王宇行的话,都去到帐篷外面等着,片刻钟,又被龙俊杰请回帐中。
“人呢?”赵萍可左右看去,帐篷里只剩兽皮座位和锦绣床褥铺盖还有炉子和餐桌,那么大个王星星,忽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