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主要目标是寻人的小型会议,参会者并不多,于浩海和丁一劭,以及于皓南和丁一翼四人,刚好两对父子,都面容严肃,在驻地军大营一个会议厅里碰头、交流情况。
“张雁丽的两个副将来报,他们的主将失踪了72小时,就在凤鸣岛与文煜岛交界处海岸,一艘停泊在海中的战舰上,人凭空不见了。”于浩海道。
这也就是让丁氏父子来参会的主要原因,一是文煜岛和凤鸣岛之间海峡,归属晖阳岛管辖地界,再就是索大豹接管海航运输,海上人失踪了,找丁家的人去办,能更容易些。
“有笔录吗?”于皓南问。
三份文件发到了他们手上,警方已经第一时间介入,提审了张雁丽的两名副将。
“当时这俩人就在船舱外面,”丁一翼翻看笔录说道,“想来张中将是去那里传递消息,或是见什么人,他的副将竟都不知道是见谁,被屏退在外,过了几小时后,也没人上船,更没人下船。”
“战舰仔细搜了吗?”于皓南问道。
“上上下下全部翻了一遍,连箱子柜子床底海底都搜遍了,”于浩海道,“兹事体大,伊中将的惨祸蒙在一众将领心中,留下了阴影,这一年多,从没有单独外派过Omega战士去前线过,也是因为这个。如果,张雁丽落在了厄斯人手里……”
第一步,冷氮枪砍掉手脚,第二步,捆绑在床上,第三步……就会变成厄斯人的怀孕机器,生育工具。
伊中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糟蹋得不成人样,腹中怀有八个多月的身孕,现在生下了和不知道哪个厄斯人的孩子,一个没有性腺、没有ABO特征的男孩,如今寄养在水星医院里。
像这样的孩子,军队内部私下里统称为“杂种”,在他们俘获的战犯中,已经有469人。
于浩海作为张雁丽的主将几乎不敢往下想,更别说于皓南从小跟范恒满极其亲近,对张雁丽更是有着亲厚的情谊。
“于皓南,你把若希现在送哪儿了?”丁一劭忽然开口问他,在他立军牌、升军旗的过程中,已经有人告知了丁一劭,李若希出现在了于皓南在皓南岛的阅兵仪式上。
“新兵营里,”于皓南道,“他现在很安全。”
送李若希回去的路上于皓南已经听说了张雁丽失踪的消息,一路阖着眼睛闭目养神,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否则以李若希跟张雁丽的交情,估计立刻就能炸毛,绝不会安心回到营里去。
丁一劭微微蹙眉,已经没什么心思看下去了,于浩海的一个属下丢了,二星中将,身手极其矫健的张雁丽,还负责给若希带训过一段时间,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可见现在这水星环境对Omega来说多么恶劣。
丁一翼一直皱着眉头,翻看这寥寥几页笔录,说道:“于总,这个信息模棱两可,我很难从里面推测出来什么有用信息。首先,张中将那天去到文煜岛交界,是想去看谁,想做什么,两个副将竟然都不知道,这合理吗?再就是事情出在了二星中将身上,我们这少将能够知晓他目前执行的任务情况吗?”
“我没有给他下发具体的命令,让他做什么,”于浩海道,“我们现在各级将领都按要求防卫自己的驻守岛屿,排查厄斯人,或是等待厄斯人出现,张雁丽的守卫领地在驻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文煜岛附近,我并不知道。”
丁一劭道:“于总,这张雁丽虽然军籍属于Angel,但他丈夫范恒满,咱们都知道,那是Anger的旧部,总统当年虽然搁置了Anger但没有废除这一军牌,范恒满还是总统的部下,而这张雁丽,难保不是配合丈夫执行总统的命令……”
“第一时间就去问过总统了,”于浩海道,“总统的意思是,不惜任何代价,全力营救张雁丽。”
“那范中将/范叔目前人在哪里?”丁一翼和于皓南同时问道。
“我不清楚,范恒满一直来去自由,归总统管辖,”于浩海道,“而总统现在也不清楚他的去向。”
丁一劭和丁一翼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没法做了,好像于总司令和总统都有所隐瞒,或者也都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范中将也失踪了?”丁一翼问道。
“我试着联系他,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于皓南道。
“你让他立刻回来,找寻他的夫人,”于浩海道,“这事非常严重,关乎军队士气和军心稳不稳,如果是厄斯人出手,估计会和咱们谈条件,应该不会把他只视作一个Omega……”
“难说,厄斯人是没有人性的,只图生孩子,”丁一劭看看腕表,“失踪三天才报到你那里,现在已经过了一周,只恐怕……”
“不论是死是活,都要去找,”于浩海道,“丁一翼,去请索菲娅或是你豹叔一起找一找,人是在海上丢的,如果找到了,算你大功一件。”
“得令!”丁一翼几乎等不及了,抱着案件资料就往外走,跟于皓南对上。
“你在陆地上找,我在海里找,如何?”
“可以,”于皓南点头道,“另外,盼盼的安全……”
自从三月份方盼盼给他打电话,说经过考虑他决定还是加入Air,追随丁一翼,没等他说完,于皓南就挂断了电话。
“那不用你说,”丁一翼道,“你也别随便把我哥带出去了,不安全,你也付不起责任。”
两个少将走了,丁一劭和于浩海沉默以对。
半晌,丁一劭道:“一个二星中将,倘若被厄斯人劫去,让人给做成了生育工具,又大着肚子回来,也是A军又填一大耻辱。”
“你什么意思?”于浩海冷峻地看向他。
“如果A军人手一把冷氮枪,还会丢这个人吗?”丁一劭一语双关。
“那苦的会是全天下的老百姓,”于浩海道,“冷氮枪落入不安分的水星人手里,也一样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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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翼的侦查方向不难想象,第一时间在海上各个岛屿放花红、钓长线,提供线索者,重重有赏。重金之下,各个关于厄斯人的线索纷至沓来,丁一翼为了判断这些线索的真伪,已经废寝忘食,彻夜不休。
于皓南跟父亲方倾通了一次电话,询问范恒满和张雁丽目前有没有接收指派的任务,方倾的回答是没有。
自从年初范恒满配合章楠绞杀王宇行,方倾已经给他冷处理了大半年,一次都没有传召,张雁丽更是从来没有安排任务,毕竟他的军籍在Angel,方倾未曾插手。
他的脸色极其不好看,望着儿子时甚至有些慌张和失措,问“有没有进展”,于皓南只得告诉他,现在没消息,也许反而是好消息。
……如果真的落到厄斯人手里,为了生育,张雁丽现在一定是活着的。
至于联系范恒满,无论是方倾派人去找,白玉林去找,还是于皓南主动联系,对方一直“未在服务区”。
于皓南只得回到最初的地方,去到驻地市第一海警务属,去看案发时张雁丽失踪的那艘船。
他脚步不停,昼夜不分,去到这里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用上了三星少将军衔以及跟于总司令近乎一模一样的脸,他才以最快速度去到了证物安放处,那艘停泊在海务警署后方海域的战舰。
一进里面,有个人身穿深蓝色警服,趴在座位底下,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脸上戴着口罩,正聚精会神地用镊子在夹地上的粉屑。
于皓南当即退后几步,就在那看着,别影响警方办案。
这位警员在地上摩挲了好半天,才忽然转过手电筒,跟于皓南对上。
是老熟人了,梁孝铮。
“有发现吗?”于皓南直勾勾地看着他手里拎着的证物袋。
“我也是不死心,来找找,实际上这几天法证人员都把这船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梁孝铮从船舱里跳了出来。
“但你肯定会有新发现。”于皓南亟不可待地说。
无论是新通干线还是狭鸥岛,梁孝铮都是那个彻查到底、不放过一点儿有用证据的人。
梁孝铮见他这着急的神情,几乎有点想笑了,手里捏着袋子,有些犹豫地说:“我忽然想,案发当天船上面是干燥的,后来查找,毫无打斗痕迹,也没有凝血蓝光出现。可要是泼点儿水上去,模拟当时海上船只颠簸的状态,也许另有发现。”
所以,他拿着矿泉水去浇了船舱内部,把手里的袋子提起来,用手电筒的光,照上去:“找到了木板缝隙里的一点小玻璃渣,不知道有没有用。”
没有水淋上去时,这玻璃渣就跟沙子和灰尘凝在一块儿了,用小刷子扫都扫不出来。
于皓南聚精会神地看那袋子,甚至接过袋子,用手电筒的光反复照着,屏住呼吸地看。
梁孝铮被他这么仔细凝视的样子反而弄得有些紧张,生怕这就是普通碎屑,对案件侦破没有帮助。
“我知道海军们经常在船上吃一种军备食物,泥螺罐头,也许是罐头玻璃渣,也说不一定……”
“梁警官,你真是我的贵人,”于皓南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是普通玻璃渣,而是倾弹。”
俩人望着彼此片刻,立刻互相搂着对方的肩膀,急急忙忙地去到了警局内部证物处,让法证科就这个方向勘察。
经化验结果可知,这玻璃散发着淡淡蓝光,坚硬且不易腐化,是富勒烯(C60),也是倾弹的外壳材质,于皓南也是久跟倾弹熟悉,才在手电筒光下,就看出它的淡蓝光泽。
“如果张中将是被倾弹所擒,那行凶的人不该是厄斯人,”梁孝铮道,“厄斯人如果有倾弹会来绑咱们的一个中将吗?只怕会有更大的作用。”
比如用于实验,想要复制倾弹,倾弹打水星人可是再方便不过,或者,用倾弹杀回新兵营,掠夺李若希这双性人。
“倾弹是有编号的,从哪出去能查到来源,这东西只剩残余弹壳,说明行凶人知道把它的碎片扔到海里,”于皓南看着屏幕上逐渐放大的碎末,上面零星有两个线条图案,“不过,还有更简单的对照方法。”
他直接从Angel内部调阅机密文件,张雁丽所属军队内部,由他可支配的倾弹上面,附有他的指纹图案。即使碎片只剩零星线条,依然可以跟指纹两相对照
很快的,电脑上出现了“match”标识,证据显示,这倾弹就是张雁丽自己的武器。
调查方向陡然变了,梁孝铮道:“这么说是张中将被反杀了,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便掏出了倾弹,结果他被人掳走。”
“对方应该不是显而易见的灰棕色眼珠厄斯人,”于皓南判断道,“不然张中将不会首选放出倾弹。”
放枪是最快捷有效的,发出倾弹,反而对厄斯人是无效的。
“可厄斯人是会易容和戴美瞳片的,之前抓了不少厄斯人,在外貌上毫无破绽。”
“但张中将第一反应是倾弹,或者……这个人他认识。”于皓南说道。
线索到了这里,就完全断了,张雁丽海中战舰上完全蒸发,他的两个副将就在外面,离他距离不到300米,就算被人用倾弹迷晕带走,战舰也是他管辖的战舰,怎么会无人知晓?当时船上一共就18人,现已全部扣押,进行轮番审讯。
于皓南心想范恒满离家无论多久,都会跟儿子和夫人定时联系,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察觉家中异样,主动回来了。
于皓南把得知的情况第一时间跟丁一翼共享后,去到了清正学园门口接孩子,范承毅。
只是他对这接孩子需要提前站位的事一无所知,到了地方,根本没有能把车开进去的可能,便下了车,步行到了大门口。
孩子们放学后像是刚出笼的兔子似的疯狂地往外跑,于皓南仗着身高一个个看,刚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孩子便扑到了一人身前,高兴地喊道:“香香!你又来接我了。”
“是啊,在家太无聊了,你跟我回去玩儿,”孙舜香握着范承毅的手往外走,“今天作业多吗?”
“不多不多,大概半小时就能完成。”范承毅捏着孙舜香的手指上蹦下跳,“周末我提前把作业写好,咱们去看小葡萄好不好?”
“行啊,没问题,都听你的。”
“香香,你忽然对我这么好,还带那么多叔叔接我上下学,”范承毅往外面那黑车看去,“我是不是在‘政治避难’?以前爸爸们不在家,我都自己写作业自己吃饭睡觉的。”
“你想多了,避难的人是我,”孙舜香揉了揉他的短卷发,“你是蹭了我的光,陪我玩儿的。”
“好耶!”范承毅非常高兴,有孙舜香在身边的日子,可比爸爸们在家都要更开心。
孙舜香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站住了,看着前面那个人。
“南哥!”范承毅朝他挥了挥手
于皓南走上前去,将范承毅抱在怀里:“承毅。”
“南哥我前些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哇,好帅的军服,白色的,还有金旗,Aland,你好威风!”
于皓南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站起身来,看向孙舜香。
孙舜香对他做了个鬼脸。
车一路开向孙舜香的家里,政府大院后面的家属楼,车里的人却都是于皓南再熟悉不过,仇金、仇木等四位叔叔。
原来方倾已经下了保护令,这段时间要把范承毅给看住了。
“南哥,你是找我玩儿吗?还是找香香。”范承毅左看右看,只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找你,”于皓南道,“听小葡萄说你也跳级了,现在是几年级?”
“我初二了,你看我个子也不矮吧?”
“嗯,比葡萄高点儿。”
“我是Alpha男孩啊!那肯定将来比葡萄要高的。”
“哦,也不一定,”于皓南道,“要是葡萄整了什么增高药自己吃了吃,可能就跟坐火箭似的长高了,我都赶不上。”
范承毅皱着眉头:“啊?”
孙舜香撇了撇嘴,这人可真会哄孩子。
到了孙家,家中大人们都不在,孙信厚掌管Aha,不在驻地,而章楠更是公务繁忙,不知去向,家里有做饭叔叔和护卫,于皓南打眼一看,都是实打实的练家子,孙舜香自己在家,倒也是安全的,即便带上范承毅,也是两方保镖们看护这一小小宅院。
权势滔天的国务卿总理章楠,竟然住的地方还没他和李若希的新居面积大,而且装修看着很古旧,像是20来年前的设计,这些年也没翻新过。
几个Alpha保镖们只得在门外走廊逡巡,时不时换班,到楼下便利店去坐一会儿,实在看起来堪称简陋。
孙舜香泡了方便面给范承毅,于皓南摇头说不要,看他们俩吃了泡面后,范承毅在孙舜香的书房写作业,他们二人在外面小小的客厅里坐着。
没一会儿于皓南便感觉不自在,问范承毅“爸爸有没有给你打电话”,范承毅的回答是“从来不打电话,想回来就忽然回来了”,想必在这个小孩这里,也得不到啥信息,于皓南便起身说要告辞了。
“先是像打量狗窝一样打量我的家,再像拒绝狗粮一样拒绝我的泡面,现在坐了不到两分钟就跟屁股有刺似的坐不住了,”孙舜香慢条斯理地泡着红茶,“怎么地,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大佛啊?”
于皓南笑了一声:“好哥哥的样子装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果然承毅一进去,你就变回原样了。”
“我平时对他也没有多温柔,”孙舜香把一杯红茶递给他,“但是现在,非常时刻。”
于皓南心中暗叹一声,接了茶,喝了一口,并不烫,味道还不错。
他不得不承认,到了孙舜香的家,他有些惊讶,小时候也来过一次,但感觉面积没这么小、这么破,可能他在瀛洲的家也不算大,但是现在看着这寒酸的两室一厅,感觉孙舜香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骄奢淫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切,我平时的衣服和首饰,按照季度,那都是我爷爷……也是你青羚爷爷送给我的,我爸的行头也是爷爷给的,”孙舜香道,“章总理和我爸俩人资产都不多,加起来才300来万,驻地四环里买不到一个全款房子。想不到吧?”
“孙叔一贯严于律己,军风优良,”于皓南道,“章叔……我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