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苗苗福利院里,楼上窗台玻璃,贴满了各种红色生肖贴纸,外面更是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每年春节寒假时期,是孩子们最盼望的日子。
因为这时国家各个机构的慈善集团,往往会趁着新春佳节前来献爱心、助力公益事业,孩子们会有新玩具、新衣服、新书包和崭新的书本文具,还会有更多的善款滚滚而来,改善福利院近万名孩子们的生活。
“啊,您来了,快请!未曾远迎,实在是怠慢了!”
长款豪华斯嘉蒂白色轿车,缓缓驶入进来,下来了一个人,身长九尺有余,身材壮硕高大,穿着的是貂皮黑色大衣,根根精神抖擞,随风飘摇,尽显豪奢,里面则是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铮亮的金棕色皮鞋。
司机开了车门,他一条长腿伸出,踩了下来,对着迎过来的老师,面带微笑。
“新年好啊。”
“新年好,新年快乐!丁总,没想到您这么忙还亲自过来。”教管老师伸出手,跟他握了握,非常殷勤,上一回丁一翼来邀请孩子们去他的订婚宴,一甩手可是给了一笔巨款。
“我是来找个孩子……”
“啊,您说,找哪个?”
“就他,”丁一翼往那踢毽子的孩子们中望了一眼,遥遥地一指,“那个紫色衣服的小胖!”
“噢噢,原来是他,”老师立刻喊道,“方缇,方缇!你哥哥来找你!”
“谁啊?!”方缇一脚把一个花鸡毛毽子踢飞,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他大眼一瞅,不是二哥于皓南,也不是王星星,却是这银灰色短寸大秃瓢哥哥,站在他的面前,笑容可掬。
“小、葡、萄,”丁一翼在他面前蹲下,“新年好啊。”
这可是从订婚后到现在,一年过去了。
“哥哥新年好,”方缇朝他作揖,“恭喜发财。”
丁一翼笑了一声,掏出了一个红包放到他手心里,摸了摸他的头:“走吧,跟我出去溜溜。”
方缇挺意外的,他虽然是只要有机会能往外撒丫子跑,那都是绝对不放过的,但丁一翼还真是个稀客。
他往后面那幼儿班教学楼瞅了一眼,笑着问:“去哪儿溜啊?”
“找你盼盼哥去。”
“啊,”方缇愣了愣,“去外面啊?”
“对,到我地盘玩会儿。”
说着便牵着他的手往外走,方缇一步三回头,还瞅那幼儿班。
“晚上给送回来。”丁一翼道。
“哎呦跟您走有什么不放心的,”老师笑道,“方缇,好好表现!”
“嗯呢!”
到了午休时间了,幼儿班教学楼里传出来舒缓的钢琴声,孩子们该有条不紊地排队去午睡了,方盼盼自从来到这里,早中晚都会弹钢琴代替那枯燥的铃声,来了没几天,就是孩子们心目中最可爱的小老师。
但这丁大头跟耳聋耳背似的,对老婆的琴声毫无反应,门窗上的贴纸,他看了也跟瞎了似的,没有多想。
开了车门,揪着方缇的衣领像拎小鸡儿似的把他拎了进去,第一句话就是:“你盼盼哥去哪了,你知道吗?”
方缇摇了摇头:“不知道哇。”
“过年没来找你?”
“没有。”
丁一翼的手臂撑在方向盘上,叹了口气,这方盼盼真是玩野了,交友广阔啊。从大年初一到初七,愣是找不见人了,打电话过去是占线,发信息也不爱回,说是想要双方“冷静冷静”。
有什么可冷静的,难道是离婚冷静期?!
每天在外面忙成狗似的,回到家里,一看床上无人,沙发一角盼盼习惯蜷缩在那里看书的身影也空荡荡的,丁一翼登时有种家徒四壁的荒凉感。
躺在宽阔的大床上,翻过身,闻了闻枕巾上淡淡的小雏菊香味儿,他更是感觉怀中空虚,卧室非常冰凉,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着家的老婆,非抓回来不可!
所以想了又想,最终来到了福利院,先把方缇捉走再说。
车在路上到处插空,开得飞快,丁一翼的车技如他的名字似的,像要长了翅膀,凌空飞翔,一辆又一辆车被他赶超过去,方缇忍不住握住了捆在胸前的安全带,紧张地看着前方。
到了地方,下了车,方缇左右看了看,那金碧辉煌的大酒店上有着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希翼大酒店。
小跑着跟在丁一翼的身后,进到了酒店大厅里,丁一翼一摆手,让开了个儿童房,就在地下一层大厅里,方缇跟着跑了过去,一看,有各种颜色彩色球,里面还有个大滑梯,边上有摇啊摇的木马,还有碰碰车和转椅,更有各种游戏机和跳舞机,工作人员粗暴地把在那玩着的小朋友都迁到另外的地方去,打扫了片刻,独留方缇和丁一翼。
“给你盼盼哥打个电话吧,说跟我在这儿玩,”丁一翼道,“我没带过孩子,没啥经验,你跟我也玩不一起去。”
“咱还没玩儿呢,”方缇说,“我想坐那个滑梯,行吗?”
“去。”丁一翼一扬手,方缇爬进了球球海洋中去了,兴致勃勃地去踩楼梯、登上了滑梯。
他看着有十一二岁左右,长得一张圆圆的猫脸和奇怪的猫眼睛,身上看着挺敦实,是个小胖。
丁一翼歪着头,看着他一下下从滑梯上张开双手,笑着往下滑,跟个旋转陀螺永动机似的,滑进了球球里,又转身往滑梯的楼梯上跑。
……七八回之后,丁一翼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实在是不耐烦了。
“喂,小胖!”丁一翼走了过去,“还没玩够?你自己在这滑有什么意思,让你哥来!”
“我哥也不爱玩这个啊,你进来陪我玩呗!”方缇朝他招了招手。
好像有人能参与进来,这个无限滑滑梯就能结束了似的。
丁一翼只好把大衣脱了扔在椅背上,松了松领带,跟他进了去,一脚踩到了球球上,原地就给踩了个瘪。
“你别踩球啊,哎呀你太重了!”方缇看着那一个个球变成了小饼,深感惋惜。
“自己跟个小胖似的还说别人重,”丁一翼去到了楼梯口看了看,“我上去这滑梯就得倒了。”
“别害怕,我护着你,”方缇双手拢在滑梯口底下,“来吧!下来吧!”
“你躲远点儿,我下去把你砸扁了。”
丁一翼几步上到滑梯出口,没等往下出溜儿,整个滑梯开始晃了起来,摇摇欲坠,方缇立刻跑远了,躲在边上看。
果不其然,这用棉花绒布垫子搭建的小滑梯,承重量十分有限,年龄也只能容纳小学生的年龄段儿,丁一翼那么大的身躯上去,没待一会儿,就直接把它给压塌了,乒乓地摔进了彩色球球里,简直是掀起了一片彩色“球浪”。
“哈哈哈哈……”方缇捂着小嘴巴笑了起来。
丁一翼这才看出这熊孩子是故意骗他进来出这个洋相,那笑容里分明有像总统方倾狡黠的地方,不禁呵了一声,从球里面站了起来,将兜里的球也拿出来扔到了地上。
“行了,逗你笑了,算是陪你玩了吧?赶紧给你哥打电话!”
他大步走出游乐场,坐在边上的卡座上,方缇走过去坐他对面,皱着脸小声地央求着:“秃瓢哥,我饿了。”
“什么秃瓢,看不清吗?我是有毛的!”丁一翼低下头探了过去,银灰色的头发两边紧紧地贴着头皮,剃得非常短,中间却是毛毛躁躁的一大堆头发,高高地竖起,时不时被他梳在后面,形成一大背头,发丝看着又亮又硬。
方缇想起爷爷青羚常常说起这双生子小时候在医院出生后的事,说那大漂亮李若希是人见人夸,谁看到都忍不住惊叹,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小婴儿。
而那弟弟丁一翼,青羚的描述是“丑得跟一只灰耗子似的,非常磕碜,谁看了都皱眉,然后还力气很大,刚出生十天不到,就能单手举着装满了的奶瓶,咕咚咕咚地喝奶”。
灰耗子长大了,长脸大下巴,变得更吓人了,银灰色的短发像刺猬闪亮的刺儿似的,让方缇看着手痒痒,便伸过去要摸一下。
没想到丁一翼反应很快,立刻偏过头躲开,跟二哥一样,坚决不让他碰自己的毛发。
“干什么呢?”丁一翼瞥了他一眼,抬起手去扒拉方缇的头,将他栗棕色的短卷发两下扒拉得乱七八糟。
方缇收回了小手,这时候有些想念王星星,他可是愿意低下头让方缇摸摸他柔软的金发。
俩人去到了楼上包间里吃饭,在方缇小时候,曾经跟过方盼盼赴过丁一翼的约,丁一翼知道这兄弟俩都爱吃鱼生和刺身,跟总统方倾是一个饮食喜好,在总统刚上位的时候,豹叔没少给他进贡这些新鲜海货。
方缇低着头,筷子夹着一片片三文鱼腩,蘸着芥末酱,小嘴巴巴地吃着。
丁一翼看着他这样子,想起他老婆,也是这么一片片地敛起鱼片,小口小口地吃着,跟小猫似的,他总爱凑过去闻一闻,故意皱眉说:“噫,真腥。”
方盼盼便会不好意思起来,赶紧伸手挡着,推着他说:“你起开!”
“赶紧给你哥打电话,”丁一翼又重复道,“让他过来一起吃。”
方缇抬头看他:“你们都结婚了,他怎么不跟你在一块儿啊?”
“你问你爷爷去。”
“我爷爷也不知道啊,”方缇说,“他这几天都来陪我了。”
“你一眼都没看到盼盼,”丁一翼沉吟道,“他这几年没在军营的时候,过年都爱去哪儿?”
无论是芳菲大戏院还是舞台剧院,画室,展厅,甚至电影院,丁一翼都去找过,都没看见盼盼。
“我也不知道啊,我不能出去,”方缇说,“可能是串门去了吧?他的朋友很多。”
“你也不给他打电话问问?”
“我在孤儿院里,只有他们来找我的份儿,我不找他们的。”
这话听着有些可怜,作为“孤儿”的人设,这些年方缇从6岁到如今12岁,一直被家人叮嘱过,要懂事、独立,不要去找他们,他也习惯了。
只是丁一翼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品不出其中的可怜来,只是怕这些年两地分隔太久,方盼盼对这弟弟感情淡了,抓着他算不上是个人质了。
“为什么,盼盼不稀罕你了?过年都不找你。”
方缇反问道:“那盼盼哥为啥也不找你,不稀罕你了?”
“……”丁一翼漠然地看着他,“跟我闹呢。”
“那盼盼哥可能也是跟我闹呢。”
“……小屁孩,学我说话?”
“大屁孩,学我说话?”方缇笑着问道。
“啧,少教的孩子,”丁一翼斜了他一眼,“你吃完了吗?”
“太好吃了,我可以再要一盘吗?”方缇抿着嘴巴,“丁总,你这里的伙食可不一般啊。”
丁一翼看着前面的空盘子有些惊讶,盼盼一般是吃三片就吃饱了,这小胖不愧是小胖。
他笑了笑,让把刚刚上过的菜再上一遍,瞅这架势小胖都能吃完。
“这样吧,你给你哥发条信息,咱们俩合个影儿,”丁一翼道,“你告诉你哥,我带你出来玩了,玩得特别开心,你今晚就不回了,去我们家住。”
“不方便吧,我看你一直看手表呢,”方缇说,“我也得回孤儿院写作业去了。”
“那我今天不是白浪费了吗?”丁一翼皱起了眉。
“没浪费啊,不是跟我小葡萄出来玩了嘛,玩得‘特别开心’。”
丁一翼冷眼旁观,这熊孩子是心里明镜似的,早就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故意跟他在这兜圈子呢。不愧是总统的种,从小就能看到大,聪明又狡猾。
“你看我这身貂皮大衣怎么样?”丁一翼忽然问道。
“很帅,很亮眼,”方缇朝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不过我盼盼哥说了,你还是穿军服更帅。”
“哪种军服?”
“就是你现在那个什么来着……对,一星少将,藕荷色军服,”方缇道,“盼盼说了,你穿那个颜色,反而填了一种文雅的气质。”
虽然方缇并不那么觉得。
“小崽子,”丁一翼望着他的目光精亮,“不是没见过他吗?怎么知道他更喜欢我穿少将军服?”
“……”方缇嘴里叼着个鸡翅膀,露出了一个小尖儿。
“撒谎可不好啊,小葡萄,撒谎会被榨成葡萄汁,”丁一翼故意冷着脸,看着他,“快告诉我,你哥在哪儿了?!”
“他现在不愿见你,你就老实等着呗,”方缇也皱起了眉,嘟囔道,“他说你是个大坏蛋,不爱看你。”
“……我怎么坏了,他已经是我老婆了,这么晾着我合适吗?!”
“老婆怎么了,方咪咪把大壮晾在牢里十年,也没怎么样啊!”
“好你个小崽子,别看住在孤儿院,受到的家教可一点都不少,”丁一翼将桌上切牛排的餐刀拿了起来,在手心里飞快地转了转,“我把你个小葡萄片成刺身,送给你盼盼哥,看他出不出来。”
方缇看着他那耍刀的样子,不惊不惧,反而点评道:“你快算了吧,玩刀你可比不上我二哥。”
“是吗?那咱们换个东西玩儿。”
丁一翼朝服务生打了个响指,让上一盘高档的菜,方缇连连喊道“我吃饱了,吃饱了”,可服务生推过来的,却是一个四面铁栅栏的小推车,里面一只活生生的小猴子,眨着眼睛,上蹿下跳,上面架着的是一个燃烧的火盆和锅。
“小猴!”方缇定睛一看,非常吃惊,“里面有一只小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