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寝室的Alpha,除了于皓南之外,又沉浸在对李若希的遐想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于皓南对此烦得不行,甚至萌生出搬出去一个人住的念头。
第二天越野训练时,于皓南跟严守义分到了一组,俩人用各种车辆的驾驶技术,熟练地排除了教官设置的高难度故障,并用机动工具上的设备及武器,到达了追踪地点,时间没用上一半。都是宇航员的他们对这种雕虫小技,不屑一顾。
俩人肩并肩坐在树底下乘凉,时间已经快进入九月,天气还是十分闷热。
“皓南,据说可以内部调宿舍,只要双方答应好了换寝就可以换,你要不要来我们寝室。”严守义知道于皓南不爱与人结交,只怕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没必要,”于皓南说完,忍不住问,“不过,你们寝室晚上夜聊吗?”
“当然聊啊,不然这么一天繁重的训练下来,连放松的时间都没有。”
“你们主要聊什么?”
严守义目光有些闪烁,看着于皓南:“李若希。”
于皓南无语,偏过头去,目视前方:“……试问当代军人,还有没有点儿别的兴趣和出息。”
严守义笑了笑:“大家都还挺正常的,20出头,血气方刚嘛,若希可以说是统一了大伙儿的审美,是大家心目中的性感代言人,而且,最近我和他走得很近,有时一起在食堂吃饭,我觉得他人真的不错。”
比如当宋玉溪和翁伯晨问严守义。
“你家住哪儿来着?太长了,没听清,是大娘娘沟村小乡镇车轱辘湾?”
“是车轱辘村大娘娘沟里,对吧,住在沟里。”
俩人说着说着,头对着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严守义表情淡淡的,他对这种世家子弟的挖苦嘲笑不在意,跟能和李若希一起吃饭比起来,这种嘲笑不值一提。
“是宁远镇车轱辘村大娘娘乡!”李若希瞪着他们二人,“你们俩白痴吗?说了两遍还记不住。”
“是地址太绕了,听不懂,”宋玉溪道,“我们都在驻地某某区,比较好记。”
“就是,他又是乡又是沟的,谁知道在哪儿。”翁伯晨道,“听都没听说过。”
李若希抱着手臂笑道:“你们的地址倒是好记,驻地贺澜区、驻地上东区,都是好地方。可你们那么有能耐,最后不还是跟守义同在孔雀旗前十名吗?最后不还是上不了天、做不成宇航员吗?”
他这种毫不留情的抢白和挖苦,把这俩人挤兑走了。
“若希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别看他出身富贵,但没有把我们分成高低贵贱,不同人等,”严守义道,“有时我们一圈儿人围着他说话,他能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发现谁被排挤了、谁被忽视了,他就故意问那个人话,让人有台阶下来……他是个,是个很美好的人。”
严守义忠厚老实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微红:“我现在明白在学校的时候,你为什么总为他打走那些追求者了。”
“你们一圈围着他的人里,没有追求他的吗?”
“哪敢啊,他弟弟很霸道的,谁都不敢,”严守义道,“而且感觉谁配追他啊,追他都是一种亵渎,我也挺能理解你的。”
“理解我什么?”
“怕别人说什么丁家要外戚干政,绑定你们兄弟,你才故意跟他拉开距离,对吧?”
“……”这种传言原来甚嚣尘上。
于皓南倚靠着树干,将手上的白麻线手套摘了下来,望着前面土炮车跑过的一道道车辙。
他远离李若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吃素的。
那天在渔船上,看见李若希为了自己跟索菲娅和孙舜香理论,他忽然走上前去,将李若希一把抱走,是近乎本能的一个反应。
而他抱起来,比自己想象得要轻得多,腰细腿长,浓密的长发随风飘动,栀子花的香气迎面扑鼻,非常好抱,令于皓南心旌摇荡,甚至在放下他的那一刻……他追着闻了闻李若希的头发。
这种下意识的动作让他感到慌张,甚至有些震惊,于是连忙催促李若希回家,他要拉一船人去警局等等,想跟李若希物理上隔开。
他已经很确定,当他年幼时翻开父亲于浩海的作战计划书和军情汇报书,在红霜镇篇章找到方盼盼身世的真相时,内心是极其伤感和悲痛的,后来,他对方盼盼所有的怜惜和同情,通通被他归结为“爱”。
盼盼是愿意跟他分享自己父亲和爷爷的,当他在医院福利院里以孤儿“黑崽”的身份存在时,盼盼什么都愿意跟他分享。
所以知道事实真相是盼盼才不是家中亲生孩子时,于皓南有种鹊巢鸠占的愧疚。
是的,愧疚。
假设方盼盼是普通的一名战友遗孤,被父亲于浩海方倾收养,那都不会有这种情绪,只可惜,盼盼的身世太惨烈了。
他本来有爱他的父亲卢君逸,即使人已经疯癫、但仍旧爱他的生父江烨,他生在红霜镇那个富饶美丽的地方,他原本还应该有个哥哥卢清风……只是,于浩海方倾带着大军去讨伐,他落得父母双亡的结果。
于浩海在那份军情汇报书上难得写了几句感性的题外话。
“卢叔当日妻子被奸/污、儿子被灭口,不得不反赛威,加入蜥蜴叛军,今日幡然醒悟,缴枪投降,送了自己的人头给我当军功……我不得不掩卷沉思,如果我是他,我又会怎么做?”
时任总司令的于凯峰,一贯的批复都是“阅”“已阅”,这次也感知了儿子内心情绪的波澜起伏。他用红字电报给于浩海的回复,是:“我和你爸过去。”
他们去到了红霜镇,把盼盼带走了,于浩海方倾去到了下一个执行任务的地方。
盼盼在驻地医院福利院里住了一段时间后,被回去的于浩海记到了自己的名下。
全家人都很心疼盼盼这个孩子,于皓南亦如是。他不是个热情感性或者说是善良的人,相反,他很冷漠。当他知道盼盼不是亲哥以后,这份心疼,逐渐被他理解为不可言道的爱情。
盼盼温柔可人,宜室宜家,于皓南觉得他是做夫人的不二人选。似乎娶妻当娶方盼盼这样品性的人,才是习惯找出正确答案的于皓南,会做出的明智选择。
只是因为这不得不背负的兄弟血缘关系,于皓南永远都不能选择他的正确答案了。
那李若希是什么?
让人肾上腺飙升、辛辣可口的一道开胃菜?
让人没有爱只有欲,忍不住一亲芳泽、释放和发泄的对象?
于皓南自认没有那么混蛋。
既然不想要,就别再招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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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Omega队伍被拉到Alpha场地训练的时间比较多,蔡心蕊向莱斯利请示,尤其是排头兵和尖子兵,甚至可以混到Alpha里一起训练,因为身体各项技能、素质都跟得上。
“李若希和殷鹏很强,在西院里根本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混练倒也不是不行……”莱斯利道,“只是,我担心他们的心态发生变化,可不能谈恋爱,耽误了训练。”
蔡心蕊道:“殷鹏是个武痴,天天就知道跟人比谁力气大,据说他在军校的时候跟丁一翼组过队,很痴迷于比力气。至于李若希,是谁都想跟他谈恋爱,但他心气很高,根本不往心里去,每天早出晚归,严格训练。”
“那跟兵王于皓南……”
蔡心蕊皱了皱眉思索道:“私下并无来往,好像都没说上几句话。”
李茉莉的事给了莱斯利很大的心理阴影,自从王俊去世后,他更是非常厌恶新兵营时期的同窗爱情,甚至觉得于浩海方倾都不是好姻缘,没有于浩海,方倾一样做总统。
无奈没有参照物的训练,的确索然无味,李若希和殷鹏等Omega战士足够资格与Alpha分庭抗礼,各项数据可以横向比较,没道理因为怕恋爱反而耽误他们进步。
“看紧一点儿。”莱斯利嘱咐道。
“是!”
李若希一行18人,偶尔组成分队也来东边训练,不论是营地建设、牵引横渡、山地攀登、特种体能以及山地跑滑等项目,李若希这一支队伍甚少掉队,常常把加入的Bate队伍也甩在后面,令莱斯利非常欣慰。
在一次负重长跑结束后,战士们纷纷蹦到单双杠上,做一组拉伸200次的练习上,一个Alpha战士因为体型硕大,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李若希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他很面熟,又看了一会儿,当即叫道:“肖克銮?!”
“啊,若希!”
他身穿灰色短袖迷彩裤,忍着肩膀右后方摔伤的地方,一骨碌爬了起来,单膝跪地,抬眸看了看李若希。
然后逐渐向后退步,退了大概一百米左右。
“啥意思?”李若希坐在单杠上有些不理解。
“你忘了,咱们有那个人身接触禁止令,梁警司给我的,”肖克銮笑笑,“我不能接近你200米以内。”
“噢。”李若希想起来了,这数年不见,他们都从高中生变成新兵营战士了,一晃五年多。
“若希,你跟以前一样,”肖克銮道,“还是那么、那么的……勇敢。”
李若希切了一声,眼神有些戒备:“那你呢,你变了吗?”
“我当然变了,脱胎换骨,”肖克銮站起身来,想要靠近他,走了两步,却又退了回去,尴尬地笑了笑,“我复读一年才考上的大学,但不是多好的学校,是二炮学院。”
“二炮学院?”李若希垂在单杠下面的一双长腿,脚踝并拢,晃了几晃。
肖克銮的目光有些发直。
“……我想起来了,跟索菲娅一个学校,她今年刚考上!”
“是吗?那是我小师妹了,”肖克銮笑道,“还好我大三就参加选拔了,不然跟她成了校友,免不了挨她的揍。”
“她现在也变得成熟了,被法官大人教的,但是……”李若希想起她打在于皓南身上的五发气/弹,“算了,可能也没变多少。对了,我一直搞不懂,你们的学校,为什么叫二炮学院啊?”
他还跟肖克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了。
肖克銮逐渐向他靠近。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之前叫大炮学院,后来一个学生不小心轰大炮的时候,把校门牌匾给轰掉了,校长觉得不吉利,就给改了校名……”
“啊?这么潦草啊?哈哈哈哈!”李若希仰头笑了起来,“那赶明儿来到咱们新兵营,把大门也轰了,弄不好新兵营都得改名了……”
“说得也是,”肖克銮走到了单杠下面,仰着头,虔诚地望着李若希,“若希,我小时候干了很多荒唐事,让你很困扰,每次想起来,我都恨不得捶死自己,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你、你能原谅我吗?”
“你都来这里了,相信你也改好了,”李若希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别再犯毛病就是了。”
“嗯!”肖克銮猛点头。
“让开,我要下去了。”
“踩我肩膀上。”肖克銮侧过身去,像小时候陪李若希玩时那样。
李若希单手攥着单杠,噌的一下跳到地上,没去踩他。
仰头一看,肖克銮这庞然大物,好像比少时又壮了不少,怪不得动作这么笨拙,摔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你现在是不是得有三百斤?”李若希狐疑地问。
“二百七十八斤,”肖克銮笑道,“全是肌肉。”
李若希坐在高处没觉出来,跳到地上看他满脸横肉、脖子前后深蓝色线条画得乱七八糟的,又感觉很恐怖,点了点头,就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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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Alpha们站成一排,哗啦哗啦地淋浴冲澡,他们的运动量非常大,一天至少三四次冲凉、换衣服,流汗,继续冲凉,换衣服。
“这要不是学渣,谁能去二炮学院啊,最末等的学校,连军校都不算,唉,还不是为了有文凭进新兵营。”
“考上就不错啦,那些个外语计算机不会的,都奔着二炮学院,叫什么来着,文盲的摇篮,哈哈哈!”
于皓南将淋浴龙头一把关上,赤/裸着黑黝黝的壮硕身子,从转角处拐了过来。
嬉笑说话的俩人立刻闭上了嘴,往下一瞄,便自惭形秽。
兵王就是兵王,什么都是王者至尊,刚来时他们Alpha当中就秘密流传着一句话:“别跟兵王一起洗澡,人会变得自卑。”
“请教一下,”于皓南脸上的水珠往下滴落,“二炮学院,为什么叫二炮。”
俩二炮校友见他如此虚心地问,立刻七嘴八舌,把学校老底儿都翻了出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前身是专科陆军炮兵学校,叫“大炮学院”,建校的校长叛变了,参加了蜥蜴叛军战争,最后人没了。可校牌还在,后来的校长不愿学校受那蜥蜴反贼不良影响,便改名叫“二炮学院”。
……根本不是什么学生误操作轰了校门,这么胡编撒谎,只为了博美人一笑。
于皓南愤恨地穿上了衣服,最后走出了浴室,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他逆着光走来,膘肥体壮,身高两尺,满脸阴鸷,头发比毛寸还短,脖子上布满了深蓝色犹如青筋般的纹身。
肖克銮。
“呦,兵王,多年不见啊。”
上一回见面还在露天游泳池里,他号召多人一起围攻于皓南。
此时他伸出手臂,要跟于皓南握手,于皓南侧身避了过去,不置一词。
“我改了,真的改了,”肖克銮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满脸堆笑,“若希都不计较了,你还生我气呐?”
俩人擦肩而过,肖克銮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里走,于皓南单手插在兜里,往前走了几步。
忽然,像是一种心电感应一般,他皱着眉,转过了身。
肖克銮脱下了T恤,露出了后面满背的纹身。
布满颈部前后、肩部、背部、胸部,是枝繁叶茂、灿烂盛开着的栀子花图案。
“打一架吧。”
于皓南把外套一脱,用力摔在了地上。
在肖克銮笑着转过身的一刹那,他如猛虎下山一般,凶狠地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