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行当着方家和于家人的面,把方缇带走了。尹瀚洋作为养父难辞其咎,只得千里迢迢跟了过去,发现王宇行只是把哥哥家的孩子带到自己大舅哥家里玩儿。
尽管这样,他也怕于浩海和方倾他们担心,毕竟方缇太小了,还是第一次去陌生的海盗群居场所,便总是拍一些方缇的视频,发给于浩海。
方倾从于浩海那里拿到了各个视频,点开一看,就是方缇穿着海盗小草裙,眨着俩小辫儿,围着篝火跟其他海盗小孩一样,拍着腰鼓跳着舞,小脸兴奋地通红,甭提多开心了。
画面中一闪而过,有索大豹和墨菲,有索明月和王宇行,王宇行微笑地鼓掌,方缇在他前面转圈儿跳舞。
再就是孩子们在海边席地而坐吃烧烤,方缇穿着短衣短裤光着小脚踩着露趾凉席,手里拿着一根烧火棍子两边,中间是一马面鱼,烤得金黄酥脆,比方缇的脸还大,方缇低着头抓着棍儿,低头认真地咬着鱼肉吃。
还有晚上墨菲发来的照片,画面中是他和明月躺在床上,方缇在中间,正笑眯眯地跟索明月击掌,墨菲对着镜头笑,告诉方倾:“别担心,孩子晚上跟我们一起睡。”
几个视频方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万幸方缇是个扔哪儿就在哪儿玩得挺好的小孩,不用操心。那边虽是海盗居住地,但索大豹索明月还有墨菲,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方倾几次看到尹瀚洋发来的方缇玩得很开心的视频里,不远不近,都有王宇行出境,或是微笑鼓掌,或是静静地坐着,看着方缇,或是他在前面跑,方缇在后面笨拙地追着,一脚踩进沙滩里,五只脚趾都冲出凉鞋外面,塑料小凉鞋一瞬间箍在脚脖子上了。
方缇愕然地抬起脚,震惊地看着脚踝上碎裂的凉鞋,王宇行嘲笑得直不起腰。
下一个视频里,方缇便有了一双新的金色虎头凉鞋,又开始欢乐地到处跑跳了。他一直是个有些人来疯的孩子,越多人跟他玩儿,他越开心。
青羚和方盼盼都让方倾把小葡萄的视频转发过去,一边看一边笑,只于皓南就着青羚的手机,看了一会儿。
接着便进屋换了一身衣服拿着钥匙,准备出门。
“去哪儿?”青羚在后面喊了一声。
“出去玩。”
“拿着枪,或是刀,你现在可不是普通大学生了,”青羚有些不放心,“最好再拿个倾炮出去!”
于皓南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方倾道:“要去星洲岛了。”
“是,”青羚好笑道,“这孩子还是那个毛病,查岗。”
于皓南小时候经常被于凯峰或是刘延川、刘赢带出去训练,常常天还没亮就出去了,等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天黑了。
他放下训练的包裹便跑去青羚的房间,敲门,露出半边黑乎乎的小脸来,看到青羚在那泡脚和做面膜,然后转身往里面跑,去到方倾的书房,仍旧敲门,露出黑脸,看到方倾在那戴着眼镜办公,接着往左边跑,敲了敲门,方盼盼在旋转着跳舞,嘴里唱着歌,接着去到那小房间,方缇穿着小背心坐在床上,正在一页一页翻看彩色识字卡片。
家中四个Omega都“安然无恙”,小小的于皓南才松了口气,去洗漱洗澡洗衣服,出来自由活动。
“不过现在可不去查盼盼了,”青羚道,“虽说住隔壁,但皓南一次都没过去,也不问盼盼去哪儿了。”
“……长大了,”方倾道,“再说现在盼盼有丁一翼,也不用他操心了。”
“嗯,那个……老于和桐桐,还有你爸,也好几年没见一见索大豹了,这回你要变革海运龙头,可能也得我们跟他聊聊,”青羚从自己卧室里推出一个行李箱来,有些不大好意思,“我过去了。”
“嗯,那你还不如叫上皓南一起走。”
“我坐你爸的顺风车去,今晚就到了,回见吧总统大人。”青羚拎着箱子背着小包就走了。
他们都去看葡萄了,方倾心里很清楚,丢下自己,还有一大堆似乎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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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驻地到星洲岛,有四五条路线可选,最近的是航空线,于皓南有自己的专机,爷爷于凯峰送他的“飞鹰一号”,可以不受任何空中制约,想什么时候飞、想怎么飞都行。
但于皓南从没用过这个“三星中将以上”军衔职称官员可用的权力,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现在并不是“三星中将”以上官员。
剩下的海航运输船,有各种规格,分别根据航运轮船先进水平、载客量和速度、以及乘坐环境,有旅游船,全客船、客货船、货客船,又分干货船、液货船、渔船,以及杂货船、散货船等等,船票价格琳琅满目,其中客货船和货客船是带货与带人一体化,其他各种类型的船也可以带人,但由于大体量是让位给货物的,所以环境之脏乱差也可想而知。
于皓南站在码头琢磨很久,最后选择了价格最低、环境最差的船——“渔船”,他倒要看看这个200块钱的船能不能坐。
论知识体系来说,于皓南可以说是个杂学家,对什么都很好奇(除了医学,一进医院闻到消毒水,他心情就不美妙)。
从小立志当兵进入部队以后,便一心学武,他自认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有于凯峰、方匀、刘延川这样的爷爷,父亲于浩海即使缺席十年,刘赢也对他倾心相绶,没有什么学不到的,别人祝贺他当上了兵王,他撇了撇嘴,无所谓,这种全是上将环境下养育的小子,再当不上兵王,也太逊了吧。
等到对外太空的研究已经走上正规后,偶尔扫到总统父亲方倾发布的命令时,会聚精会神地研究思考一番,虽然,常常不得要领。
比如近期掀起轩然大波的“海航改制”,方倾和于浩海为此殚精竭虑,推行得很艰难。
于皓南看报纸时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但不以身试法,并不得要领,所以反正想去星洲岛看看小葡萄,不如亲身体验下这航行轮船,感受一下。
晚上十点,他准时排队坐上了k28次从驻地开往胶州的渔船。
一上船便被迎面扑过来的鱼腥味打得几乎熏一跟头,前后左右有经验的船客们已经掏出了口罩戴上。于皓南兜里必备,也拿出来一个戴上,虽然他穿得朴素到甚至可以说是破烂的地步,褪色的褐色短袖T恤和迷彩大短裤,头发比孔雀旗公式照长了一些,遮住眉头和眼睛,戴着鸭舌帽,故意耷拉着肩膀,跟那公式照上英勇无畏的样子截然不同,方便他各种随心所欲地出行。
只是他的块头未免太大只了,一上船便引起海航保安员们的重点注意,原本每个闸口只左右俩人过安检并让船客们有序检票上船,可于皓南在人群中一现身,便走过来了四个安全员,给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过了两遍安检门并进行了手检,又反复确认了他的票,确定他身上没有易燃易爆物品后,才谨慎放他进去。
于皓南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着,每排8人,中间两个过道,等到船开起来时,空气中的味道才被海风吹淡。这条船上的乘客大多是老年人,看起来勉强能够生活自理,大多是去胶州买药,那里特产人参当归,是比驻地价格低了几倍,所以这个路线上不乏生病的人,一路上咳嗽不止。
航线全长有1278公里,途经两座大岛,分别是皖庆、昭北,渔船会停泊半小时加油。
只是坐了半小时过去,于皓南看了看腕表,并没有到达既定目的地皖庆岛,从窗往外看,似乎一直在原地海域打转。
他询问一旁的船客:“老人家,这船怎么不靠岸,也不往前走了?”
那老人回复道:“这块是温热浅海,鱿鱼多。”
果然不断有船员带着工具从绳梯踏入潜艇,开始捕捞作业,停了能有一个多小时,第一海笼的鱿鱼被装进了船舱。
于皓南以为这就差不多了,谁知第二批次的鱼笼再一次被投进海里,船在这待着不走了。
“我们就一直在这儿等着,他们抓完了,才能往前走?”
那老人笑了笑,偏头看着于皓南:“要不怎么是‘渔船’?人家就是打渔的,顺道赚点儿运人的钱,要不船票怎么这么便宜哩!”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第二笼鱿鱼也收获了,船员们发出了欢呼雀跃的声音,看来是收获不少。听了那声音,这船里坐着的乘客们,不由得暗自叹息,互相看着彼此苦笑,看来这一窝鱿鱼不少,船不一定什么时候开走了。
于皓南是年轻人,坐不住,胳膊长腿儿蜷着不舒服,他站起来往外张望,想出去瞧瞧那鱿鱼怎么回事,旁边那老人却拽着他的衣服嘱咐他:“快坐下,坐下。你刚上来时他们就查你了吧?像你这种体型他们提防得紧,怕你是抢鱼抢货的,一不小心就把你踢下海里去了。”
“还有这样的事?胆子也太大了,”于皓南听着很吃惊,“也不怕海警来查?咱们是乘客,没有人身安全和自由吗?”
老人看于皓南眼神十分清澈,像是不知道从哪里刚毕业的愣头青,想来是没坐过几次船,笑道:“孩子,咱们的船只200块钱的票,没有交任何保险,中途失踪了也没人赔啊。”
于皓南纳闷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坐这样的船?”
这跟贼船有什么区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老人却笑了起来:“你看这船上有几个年轻人,我们这些老人还怕死吗?”
“可是多耽误时间,他们一笼子又一笼子下去,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目的地?”
“去年我赶上了一次生蚝大丰收,足足走了四天三夜才到胶州,”老人安慰道,“这回不会太久,没多少鱿鱼了。”
于皓南简直傻眼了,只怕再遇上生蚝他的假期都要在船上过完了。他也算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方倾排除万难也要改革海运,这也太不把人的时间当回事了。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等着,像是被困在海上渔船似的,于皓南无聊得都翻起手机,尽管没有一格信号,根本连不上网。他只得翻对话框,但跟他对话的人少之又少,除了严守义问他航空局的馒头怎么缩了水以外,就是彭羽琼问他的一条:“假期怎么过。”
由于当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过,外加庆功会忙着应酬那么多叔叔伯伯爷爷……再就忘了回复。
……剩下的全是李若希跟他的废话。
——看我这个煎饼多大!山东煎饼!比你烙得好吧?
——哇哦。
画面中是李若希手举着一个半米长的玉米黄面卷子,里面包着的菜和肉都要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