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倾和于浩海一拍即合,收回所有民航运输船老大的掌控权和管理权,全水星统一定价,可这动了太多人的蛋糕,一时间朝堂风起云涌。
林致文这篇文章应运而生,却从水星地理环境,海盗民族占三分之一,管理难、整治不能一朝一夕等等,忽然间,为总统站台说话了。
如若有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必然少年成名,赤手空拳,打出一翻新天地来,堂堂君子,又怎么会被一张小小的船票困佑人生?
文章忽然间被统一口径,传播在各大媒体网站上。
方倾从袁真手里接过,仔细看了看,瞬间扔掉。
“为你说话了,这个人。”
“善于诡辩,谄媚至极。”
这是方倾给的评语,还不如骂他那篇写得真实呢。
“林致文……”袁真看着署名,“我有印象,是一名颇有声望的作家。”
方倾耸了耸肩:“谁都能当作家了?”
那我盼盼怎么还不传来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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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经纬出版社里,一个双鬓虬髯,略有白须的老爷子,低头皱着眉,读了读今日的社论文章。
“什么玩意儿?!”张玮把报纸扔到了一边儿,“世风日下,竟看不出是文人还是狗了。”
外面办公厅打印机,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声音,接着彻底罢工了。
“张总,”小青抱着稿子走过来,门口露出头来,“它又罢工了。”
“得哄着他。”张玮一身黑色布衫,走出门去,轻手轻脚地抚摸着这工作二十多年的打印机,打开墨盒,拿出卡的纸张,又一顿组装,打印机才施施然吐出了剩余的稿子。
“张总,门外那辆车的主人,还在门口站着。”
“还打了一把遮阳伞,等了您两天了。”
“那可是活财神啊。”
“谁?”有不知道的小校对,抬头问道,“活阎王听说过,还没见过活财神。”
“新晋孔雀旗榜眼啊,城中首富之子,丁一翼。”
“啊,我知道了,那个毛寸!”
“张总,您为什么不见他啊,我看他挺有诚意的,递交名片,也不硬闯,就在外面等着。”
“我看你是对他挺有情谊的,”张玮笑道,“一会儿去给他递水,一会儿让他稍等。”
秘书小青笑了:“长得帅嘛,今年孔雀旗,我最相中他了,双开门宽厚肩膀,身高腿长,银发毛寸,狭长眼睛薄嘴唇……”
“这不跟大蜥蜴一样吗?蜥蜴成精了?!”
出版社里年轻人们发出了欢快的笑声,张玮抚着打印机,面上虽是笑着,心里却不停在打鼓。
“张老师,您为什么不见啊,他看着没有恶意,说是有专业上的问题,特来讨教。我一直说您不在,可是他好像不信,昨天和今天,都一大早就来站桩了。”
“我是怕他,更怕资本涌入,”张玮向后靠着椅背,“这位丁总和他父亲所到之处,片草不生,全部都得姓丁了,咱们这个惨淡经营的小小出版社……”
“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啊,”小青说道,“账面赤字已经三个多月了,社里小伙伴们没有一人离职,大家都为爱发电,这样对文字的热爱,难道还抵挡不住资本的入侵吗?”
张玮看着这年轻人,不禁感叹,自己是越活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小了,几年前受挫之后,就只敢躲避,不敢迎敌了。
他想了又想,到了傍晚,职员们都下班了,他才请门卫将丁一翼放了进去。
“张老师,您好。”丁一翼放下拎着的茶叶和果篮,恭敬地跟张玮握了握手,“四年不见,您依旧神采奕奕,精神矍铄。”
“不敢,”张玮笑道,“您却是步步高升,前途光明。丁总,恭喜您孔雀旗高中榜眼,为国出力。”
俩人坐于沙发两边,中间隔着一个原木桌子,丁一翼虽然没有四处打量,但这蜗居于民房、办公地点的寒酸,是显而易见的。
“丁总,您要是来做客叙旧,咱们都随意,”张玮先发制人道,“但商业合作诸如此类,我这小本买卖,恐怕入不了你的眼。”
前前后后要收购他这小破出版社的人,也来了不少,为的不是养活他这里的五十多个人,而是为了他死后五十年公版书的版权。
“张老师,您误会了我的来意,”丁一翼道,“我这次来,是有要事请您评判,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又苦于没有这方面的朋友,想来想去,只有您堪称文坛巨鳄,能够帮我分辨真伪。”
“哪有巨鳄待在这样的浅滩里……”张玮见他表情严肃,脖子侧边青筋都凸起了,的确是非常着急的样子,不禁敛了笑,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我的一位朋友,写了一本书,也与出版社签约了,只是大半年来,对方内容编审,删删改改,总说不符合要求,他作为新人,第一次投稿,心里没谱,我更是一个粗人,比较不出来好赖,我想来想去,只相信您的判断,还请您抽出宝贵时间,为我识别一二……”
两本稿子整理得齐刷刷的,都在丁一翼西服怀里,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端正地递给张玮。
出版无小事,张玮立刻从他古老的眼镜盒里掏出了一块红布,擦了擦眼镜,低头仔仔细细地审读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丁一翼端坐在他的对面,连呼吸都放轻了。
四年军校生涯,半年孔雀旗备考,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大力出奇迹”的莽撞少年了。当知道了这件事时,他第一反应不是像李程然所害怕的那样把林致文一拳打死,而是也认真比较了方盼盼的原稿和林致文的修改稿。
如果林致文真的是想让文本更优秀,从而畅销大卖呢?
如果现在马上就揪着他发疯,一旦搞错了呢?
没有张玮这种堪称文坛泰斗的人盖棺论定,丁一翼不会轻举妄动。
读大学期间,丁一翼常常很想念方盼盼,可回想往事,总是会记起因为袁艾青的出现,而在图书馆里大发雷霆、闹上警局,把方盼盼吓哭的那一次。
错,永远都不在盼盼身上,而是他身边那些各有目的靠近他的杂碎。
他可以有更妥善、更绅士的解决办法,而不是把自己老婆吓得抱住自己,挡住警察示威的枪口。
他记得方盼盼紧张得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他很懊悔,他那么冲动。
李程然坐在车里,等到了夜色降临,天都黑了,丁一翼才揣着一本稿子,面色发青地走了出来。
“丁总。”
看着丁一翼的脸色,李程然便已明白,连问都不用问了。
只见丁一翼坐在那里,一页一页,翻开盼盼那被林致文红笔抹去、删改的文字,硕大的指关节、粗长的手指,几乎因为压抑的暴怒,而微微发抖。
林致文擦去的不是一句一段的文字,而是方盼盼呕心沥血的努力。
李程然从没见过一贯谈笑风生的丁一翼,这样愤怒的时刻。
“……丁总,作为你的个人律师,我不得不提醒你,此人虽然是个狗东西,斯文败类,但粉丝众多,活粉四千万,堪称文娱界顶流,一旦他失踪或者死亡,那数以千万计的粉丝们不会放过警察,也不会放过政府,一定要给出一个交代……”
“……我杀他干什么啊?”丁一翼抬头,灰色的眸子闪过幽黯的光,瞥了他一眼,“你真老土,什么年头了,还打打杀杀的,没文化。”
“是,是。”李程然道,“合同我看过了,可以申请无效,官司这边您放心,他就是聘请宁朗宁大状,我也一定会赢。”
丁一翼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你下车吧,我要找我老婆约会了。”
“好嘞,”李程然解开安全带,心想军校真是个改善人品格的好地方,“丁总,我今天才领悟到,您真是一个出色的军人,情绪管理的王者。”
“滚蛋!”丁一翼撇了撇嘴,一脚踩下油门,轰的一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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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过去,林致文跟往常一样,在200米的大床上揭开真丝眼罩,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微博实时热搜。
冯启芳到底能不能把自己那篇社论文章顶上热一,能不能被总统青睐,能不能一脚踏进新兵营,就看这一把了。
他眯缝着眼睛皱着眉,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坐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名字是在热搜第一上,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内容却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令他瞬间灵魂出窍。
#林致文抄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