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动的干虾如同漂在水面的樱花瓣,圆滚滚的虾滑和鱼丸挤在一起,配上表面的葱花,粉白绿的搭配煞是亮眼。雪白的鱼肉片宛若云朵,煮得熟透的蛏子肉像是狡黠的小乌贼,在汤的表面来回飘荡。光是看着这样一幕,就足够把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
“喵。”猫矜持地叫了一声,难得没有用上嫌弃的语气,低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热乎乎的,很对他的口味。
于是在继续尝了几口后,他就用爪子扒拉住碗的边缘,把脑袋埋进去,直接“呼噜噜”地大口猛喝。喝到见底后,他又把那些鲜美多汁、柔嫩爽滑的海鲜全都捞了出来,连着面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精光。
确实很好。
猫晃了晃胡须,把上面沾着的乳白色小水珠抖落在地面上,再次用爪子洗了把脸。此时,少女也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在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猫瞧。
猫抬起眼睛。
四目相对。
“喵。”猫压低了耳朵,严肃地开口。
少女也严肃地点点头,她起身离开,很快就又端回来两碗汤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人一猫又埋头吃了起来。很快,在两者的坚持不懈之下,两摞叠得高高的碗出现在了桌子上。等吃到第十五份时,猫终于满意地往后一躺,几乎融化成一张黑色的毛毯。
“嗝。”毛毯如是说。
美好的食物能够有效地平息怨气。至少黑猫现在看上去已经不是那么生气了。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但这他这只猫又有什么关系?
黑猫扭过头,躲过了少女伸过来的手,得意洋洋地朝对方的位置看了眼,摇晃着尾巴:想要通过这个来收买猫?还是太单纯嘞——
泉镜花歪头看着猫,伸出的手轻轻握住了那条正在空气中晃来晃去、就像是故意勾引人来抓的粗尾巴。
尾巴不摇了,甚至被吓得蓬松起来,像是一条软乎乎毛茸茸的蛇。
发现尾巴摇不起来的黑猫愣了一下,不信邪地用爪子拽拽。
没扯动。
他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眼。
“……”
“喵——!”
河马觉得今天简直是自己的倒霉日。
平时只有他让别人倒霉的份,结果事情一和那只脑子活像是缺了根弦的小比熊扯上关系,倒霉的就变成自己了。
谁能想得到,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去对方面前嘲讽一通的……
费了好大力气才成功逃走的河马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咯滋咯滋”地磨起了牙,整只猫都气得蓬松了起来,本来就很大的体型看上去更大了,占据了大半个墙角,简直就像是一团在灯光下阴暗扭曲的影子。
他正以贴着墙角的姿态,快速逃……走回自己的独立猫窝休息。
666号房。河马气势如虹地甩开房门。
虽然一整个上午都很糟糕,但没有关系,现在他彻底自由了——
“上午好啊,河马。”
熟悉的招呼声响起。
名为莱特的银虎斑猫在房间的中央缓缓转过身,他看了眼金表,语气轻快地说道:“昨天我们不是聊了聊工作环境的问题么?我过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
河马:“喵?”
“然后听到了港口黑手党最新的传闻,比如某只黑色恶魔在食堂连喝十五碗汤面什么的。”
莱特一脸欣慰地拍了拍房间里被高高堆起的书——其中都是《如何有效地进行诅咒》《人类诅咒学入门》之类的名字——睁着眼睛说瞎话:
“没想到你和人家小姑娘相处得还不错嘛。”
“喵啊?”河马此刻的表情可以用“我去,这下真的被恶心到了”来精准概括。嗯,或者用更加精准的句子:“就像是莫布斯发现自己杯子里的饮料是蜜瓜汁”。
“总之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虎斑猫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黑猫的表情,只是愉快地晃晃尾巴:“有时间再见,河马。顺便一提,今天大概不止我一只猫来。大家知道这件事后都想要来拜访你……别看我,这不是我泄露的,是拉克赛维说的。”
他微笑着歪了下脑袋。
“拉克赛维?”
河马的嘴扯动两下。
“他一向喜欢传各种各样的消息。”莱特叹了口气,再次看了眼自己尾巴上套着的表,“今天就麻烦你了……时间快要到了,我得去赶下一场会,加油啊。”
活像是害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这个房间里就会打起来,虎斑猫简单说了几句后,转身就跳进了通风口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河马先生!”
还没有等河马反应过来“都想要来拜访你”是什么意思,一个快活的声音就紧接着响了起来:“我替浮岛前辈来看你了!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一只橘猫从通风口探出脑袋,眼睛令人联想到绿醋栗,是生机勃勃的颜色。
他兴高采烈地伸出爪子打了个招呼:“真奇怪哦,也不知道浮岛前辈为什么不来。她说‘虽然咱很想去凑热闹,但是更担心河马亲恼羞成怒咧,这样说不定会倒霉的’,但河马前辈看上去完全不是这种猫!而且过来祝贺也不可能会让猫恼羞成怒吧?”
河马陷入沉默。
河马沉默不语。
河马咬着牙:“一点也不可爱,明明就是很讨厌的蠢比熊犬。”
“可是比熊犬很可爱啊,我在街上面见过,毛茸茸的小小只。”橘猫不解地说道,但很快又变得高兴了,“比熊犬喜欢吃鸡肉吗?我带了今天在食堂做的鸡肉卷和鱼肉卷!”
说着,他转头缩回了通风口里,很快就又叼着一个大纸袋出现了,握着爪子,露出鼓励的神情:“就当是我的祝福了,河马前辈加油!”
橘猫一开口,口中冒着热气的纸袋就掉了下来。河马伸爪把里面的鸡肉卷掏出来,塞到了自己的嘴里,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现在没有办法说话。
“加油啊前辈——诶,莫布斯先生你也过来了吗?”
“嗯嗯,是啊。也顺便替洛宾跑一趟。”
通风口的猫脸切换成了一张憋着笑的黑白花猫的脸。
燕尾服猫悠哉悠哉地吸了口烟斗,用一只爪子撑着脑袋。
“乐。”他说,“这是芙蕾因托我说的。”
河马努力地吞下鸡肉卷,双爪抱胸,抬头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策略。
“等等。”他摆出趾高气昂的态度,“你们这些家伙就不能礼貌一点吗?”
莫布斯再次抽了口烟斗。
“乐。”他继续说,“这是我自己想说的。”
然后脑袋往通风口一缩,就这么消失了。
“?”
河马气得胡子抖了几下,“啪嗒”一下甩开房门,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三分钟后抱着一堆木板和钉子回到了这里,把通风口毫不留情地封死了,然后坐在地板上,开始恶狠狠地吃起剩下来的鱼肉卷。
这下,这下总不会有猫过来打扰了吧!
“嗨,河马。”
“咳咳咳咳!”
奶油色的长毛猫只从地板那儿挤进来了一半,铜锈色的眼睛无辜地瞅着被呛到的猫,毛茸茸的脑袋镶嵌在地板上,看上去活像是劣质游戏穿模导致的不幸后果:“真对不起。你看上去正在吃饭。”
他突兀地拉长身子,趁黑猫没反应过来,一口咬掉了还没被吃完的鱼肉卷,并且快速地吞咽了下去。
他目光认真地点了点头:“好了,现在不在吃了。谢谢款待,亲爱的河马。我好像忘记为什么来了,但幸好没有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