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塞恩思离开主管的办公室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包括为了填补空缺而紧急入职的新文职在内，所有人都完成了特别开展的“职业技能强化培训”，且已经散会，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在这开工前的可怜时光中争分夺秒地抓紧时间休息，为了最低限度的睡眠。

控制部主休息室安静的吓人，只有几台扫地机器人在来回奔波，清扫着文职们来过的痕迹。

塞恩思独自站在大厅中央感受着孤独，却被一台笨拙的扫地机器人撞到了脚。

她看看脚边的扫地机，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直视头顶的监控。

监控忠诚地固定在它应在的位置上，保持着既定的角度，而耳麦中又一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安吉拉，她说：“回宿舍去，现在是休息时间。”

于是，时光不容质疑地向前走去，再一次来到了D41开工前半小时的准备时间。

开工前的食堂一如既往地人声鼎沸，职员朋凭借工牌或袖章领取餐盘，负责打饭的工作人员从不手抖。

塞恩思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拿了餐盘取了食物。

不论日常工作、打架镇压、亦或是别的什么，都是要吃饱了肚子才好办事。

端着餐盘寻觅座位的塞恩思和列怀特对上了视线，她正用眼神询问塞恩思要不要坐过来和她们一起吃。

那是一个六人桌，此刻只坐了三个人，列怀特、艾米莉亚、还有另外一名穿着福利部制服的文职——塞恩思对这名文职的脸完全没有印象，大概是刚入职的补缺文职。

塞恩思对列怀特勾了勾嘴角，然后摇头，没有加入这一桌的聊天，在附近找个空位坐下。

列怀特耸耸肩，扭头和艾米莉亚耳语了两句。

于是艾米莉亚也看了过来，有些担忧地观察塞恩思的神色，但很快又被那名同桌进食的福利部文职拉回了注意力。

这名刚入职的新文职还处于刚加入世界之翼的亢奋期，又难得遇见了两位脾气好还愿意关照新人的五级员工，根本不想放过这难得的请教机会，恨不能在一顿饭的时间里问完所有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艾米莉亚是在福利部工作的员工，温和又友善，被问很多基础问题也不会不耐烦。列怀特虽然没那么好说话，但却是从福利部文职转岗晋升成的员工，在有艾米莉亚从中牵线搭桥的情况下，也不介意解答一些有关文职转岗的事情。

坐在不远处进餐的塞恩思分心关注了一下她们的聊天，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而看向其他人。

梅莉、若溪、蓝晨三个凑在了一起，同样占据了一个六人桌，每个人背后都背着一双黑白双色的大翅膀，凑近说话时难免会撞到彼此，但她们却仍旧固执地挨得很近，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十分融洽。

塞恩思当前所处的位置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只能根据她们的肢体动作和表情猜测。

蓝晨一脸严肃，眼珠子却是滴溜溜转，嘴巴一张一合应该又是在讲地狱笑话；梅莉则是在一旁眉飞色舞，憋着坏逗弄一旁哭笑不得的若溪，最终挨了一翅膀才心满意足，揉着被打的地方小声抱怨凭什么只打她一个。

蓝晨啧啧摇头，而若溪无奈又宠溺地夹起一大块肉堵死了梅莉的嘴。

而在她们那一桌旁边，是一桌塞恩思全然陌生的文职，应当也是新入职来补缺的——公司里的文职编制就那么一百个，塞恩思虽然记不清他们分别叫什么，但毕竟也在一起同生共死了那么多天，之前入职的文职塞恩思多少都有些印象，记得大致面容。

这一桌新入职的文职此刻都放慢了自己进食的速度，正一脸惊叹地小心观察邻桌的三名员工，好奇这些翅膀是怎么长出来的，又为何会那么灵巧听话。

若溪给梅莉的那一翅膀太自然了，自然地像是她生来就张着一双翅膀，让文职们好奇又羡慕。

羡慕。

塞恩思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放下餐具发出一声：“啧。”

在经受所谓“培训”之前，文职，尤其是刚入职的文职，很少有人会这样直白地对员工身上的躯体变异表现出这种带着羡慕表情——他们会惊讶，会警惕，会害怕自己也被拉去做人体实验，长出古怪的翅膀和多余的眼睛，而不是单纯地惊叹这些多余的肢体是如此灵活。

特别是在面对穿着“爱慕”的若溪时，文职哪怕清楚那只是一件传染性被抑制的EGO护甲，也会本能地对那粉红色粘液产生畏惧，敬而远之地离开，或是带上防护面具，优先保障自己的小命要紧。

但今天，若溪身旁的人群密度与食堂的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

更令塞恩思感到不快的是，今天早上截止至现在，塞恩思还没有听到有哪怕一个文职抱怨工作，表现出对工作的抗拒与抵触。

明明在此之前，塞恩思每天都能在食堂听到来自文职们的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地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抱怨自己今日轮岗的部门是如此不安全，担心自己可能会活不过今天。

塞恩思脸更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