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以置身事外的身份说着这种自欺欺人的话语。你又怎么替正在痛苦的爸爸说出这一句“没事”?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稚嫩的童声带着直白的恶意。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千水自己。
该庆幸吗?尚有理智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不然那才是真的疯了。
“千水!”御缘美纪呵斥,赶紧挡在她前面,对毛利小五郎道歉,“千水一定是被吓到了,请不要把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不,没事……”他连连摆手,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御缘千水顶着母亲的视线,在心底叹出一口气,主动对西装中年男说:
“……对不起,毛利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小孩子身份的好处这时就显露出来了,说一句“年纪还小”就能把所有任性的迁怒掩盖过去。
毛利小五郎尬笑地收下这句道歉。
千水上前几步,对男人后面的小女孩递过去一张手帕:“不要哭了,擦擦吧?”
“小兰,我今年九岁了,你呢?我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呀?”御缘千水扯起嘴角,和善地问。
毛利兰水蓝色的瞳孔眨了眨:“……我八岁了,谢谢你,千水姐姐。”她接过了那个折得方方正正的白色手帕。
“不用谢,小兰妹妹。”御缘千水回,对面的女孩的脸颊瞬间泛起绯红。
两位大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都放下心来。只是小五郎看着御缘千水,觉得这个小女孩越看越奇怪。
她的微表情起初还是担心得要命,然而在听到他的安慰后却镇静了下来,除了眉眼间的显而易见的焦虑,其他什么情绪都没有。
如果御缘千水能读到他的心声,恐怕会冷笑一声。
如果爸爸死了,那她自杀就好了。
她要“幸福平淡的生活”,假若连至亲之人都守护不了,那她回溯的作用是什么?还不如一开始就死在他手里,起码爸爸妈妈活得好好的。
不管结果是什么,她都要达成美满的HAPPY END。
“咔哒——”
就在这时,抢救室打开门。
四双眼睛落在医生身上,最终,医生只是摇头。
——
“轰隆——”
御缘千水猛地坐起身,怔怔看着窗外争相落下的雨点,胸膛上下起伏。
她连忙去看墙上挂着的日历,用红笔圈着的数字是舅舅晚饭时和她说妈妈要来接她的那天。
外面在下雨,说明现在是上午。
她回来了。
“千水,你怎么了?”夏目贵志凑得很近,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眼眶,“做噩梦了吗?没事的没事的,梦都是相反的。”
“贵志……”
听到安慰的话,御缘千水反而留下眼泪,他身上阳光和肥皂的味道令她想起母亲的怀抱。
不是梦。而是她真的明天就要失去父亲,然后冲进车辆如川流的机动车道,被轮胎碾成一摊肉泥。
骨头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御缘千水又想到夏目自小失去父母。在他面前提前这个话题未免太过诛心。
和坚强的夏目贵志相比,她脆弱得仿佛一个无病呻吟的玻璃人。
好失败。
无论是作为术师渺小的她,还是恋爱关系中忽视男友的她,或者是回溯害死父亲的她……通通都很失败。
千水不知道怎么对他说自己的内心,只摇了摇头,捂脸痛哭。
不知过去多久。
御缘千水看着堆叠成小山丘的纸团和续了六次的水杯,终于冷静下来。
“贵、嗝、志……我停不、嗝、下来了……嗝……”
夏目贵志顺着她的背,给她递去了第七杯水:“现在好多了吗?”
哭了十来分钟,贵志没累她都哭累了。脑子里的浆糊好像都随着泪水流失了,思绪无比清明。
御缘千水缓了一会,说:“我没事。”
“真的吗?”夏目突然问,声音柔和,“御缘,你是不是想家了?”
他望着这样伤心的千水,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御缘千水惊讶地望着他。
接着又收回目光,觉得毫不意外。
他就是有这样的、让人心静下来的魔力。
“……嗯。”
御缘从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她的家人,但夏目听别人说过,御缘的父亲是位好警察。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