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互依偎,睡了美美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顾百隅就被家里一通电话叫走了。毕竟还在过年,爷爷前段时间又刚刚进了医院,理应在家里多陪陪家人。
郁雾把顾百隅送到巷子口,两个人抱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郁雾看着顾百隅离开的背影,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
手机想起来,郁芷薇打来电话,“喂,哥,我今天回来啊。”
郁雾一边记下妹妹想吃的菜,一边朝家里走。
挂断电话后,听见自家楼下有人在吵架,大过年的,打工的全回来了,看热闹的、拉架的,将吵架的人围了一圈。
郁雾听到了郁勇军的声音。
他刚靠近,就有人拉着他闯进了吵架圈,大喊着,“郁老头,你别说了,你儿子来了!”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将拥挤的人潮劈开一条口子,郁雾顺利穿行其间,直抵吵架现场。
郁勇军手里拿着一把铁铲,是平日里放在楼道铲煤用的,很黑,现在却沾染着不知名的油状液体,黏糊糊的在地面堆积成一摊。
再看一眼,郁雾便明白了这液体是什么,因为对面的小面摊被砸得稀巴烂,汤水饭食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和郁勇军吵架的人是邻居张叔,家里做小生意的。
见到郁雾,立刻气冲冲地抓住郁雾的胳膊,面红耳赤:“郁雾!你可不能跑,我爹砸了我的摊子,你得赔钱!!”
郁勇军当即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东西,你不咒我死,我能砸了?不要脸的,你才得癌症,你全家都是短命鬼!”
“郁勇军老子打死你!!”
两个人又差点打起来,周围的人纷纷上去拉架。
好半天,才终于平静下来。
郁雾基本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没有多说什么,给张叔道了个歉,然后开始提赔偿,“您看,这些桌椅……”
“你他妈敢给他一分钱!”郁勇军在背后骂。
郁雾顿了顿,没有理,继续说赔偿的事情。
郁勇军从一开始的破防,到后来被报警威胁,直到旁人提醒,若是再闹下去,怕是会引来追债的,而且——
“又不要你掏钱,你儿子给你赔。”
郁勇军才堪堪偃旗息鼓。
赔了钱,张叔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好歹也是看着郁雾长大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这孩子倒霉,摊上这么一个爹,便说:“行了,这事儿也是我不对,不该诅咒他得癌。也是怪了,之前别人都这么说他,也没见他有什么。”
有人随口开玩笑:“小郁现在交了好人家的朋友是不一样了,赔钱的动作都利索了,要是以前,还得到处筹钱呢。”
郁雾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跟张叔告了别,领着郁勇军上楼了。
进了屋,郁雾什么也没说。接了一杯水放到郁勇军面前,又给他转了几百块医药费,“你头上的口子,自己去诊所弄一下。芷薇一会儿回来,我去买菜。”
“站住。”
郁勇军一口气喝干净水,才说:“你是不是也跟楼下那群狗日的一样,就盼着老子早点死。”
“没这么想过。”
郁勇军显然不信,骂了一句妈的,说:“郁雾!你别忘了是谁把你生出来的!!”
“我当然记得。我也记得,是谁把我妈拖死的。”郁雾看向郁勇军,“你不记得了吗?”
早几年的时候,郁勇军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也算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
后来生意上失利,经济压力让他在绝境中迷上了赌博。“一夜暴富,财富自由”的口号实在太有吸引力了。郁勇军一去不复返。
劝过、骂过……甚至提出了离婚,但是郁雾的母亲戴芳什么并没能成功。为了贴补家用,她开始强度极高的工作,几乎没有休息,最后是被活活累死的。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拖累,如果不是为了养活我和妹妹,妈不用那么累。她甚至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这个鬼地方。”郁雾说,“但我没想过让你去死。”
郁勇军对这些话没有感觉似的,只是冷笑了一声,“他们都说你傍上了大款,看来是真的啊,说话都硬气了。”
郁雾看了他一眼,转身出门了,只留一句“早点去诊所吧”。
郁雾在接下来的一整个寒假都没看到郁勇军。
好在郁芷薇比从前乖了很多,去哪里会提前报备了。开学之后,上学放学都很准时,虽然成绩谈不上名列前茅,至少态度端正了。
和顾百隅也每天在见面,倘若见不了面,也会煲电话粥。
学校里要上课,两个人就在放学后沿着小路慢慢走回家。顾百隅总是会很深很深地看着郁雾,捧着他的脸,说:“好喜欢你。”
然后啄一下脸颊,给他一个很满足的拥抱,“不管未来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的,不要怕。”
一点也不会怕。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简直像是在做梦。
然而一个多月后的一天,这场美梦一样的生活被打破了。
起因是周五晚上,郁芷薇没有按时回家。
如果是以前,郁雾见怪不怪,但现在郁芷薇很听话,不会一声招呼不打不回家。
郁雾怀疑是出事了。
他急忙跑出去,在楼下的巷子口拐角处撞上一个人,两人都朝后踉跄了好几步。
“你没长眼睛啊!……哥?”
撞的不是别人,正是慌里慌张跑回来的郁芷薇。
郁雾跳过这个问题,将妹妹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出事了吗?”
“对!出事了。”郁芷薇气喘吁吁,“不过不是我,是……是郁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