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后再也无法见到顾百隅——
郁雾想,这张心愿券或许会有用的。
郁雾当天上午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顾家。
梅青月说什么也不准,最后双方争执的结果就是郁雾留下吃一顿午饭再走。餐桌上很热闹,顾立阳也回来了,不管怎么忙,他每天都要抽时间回来吃一顿饭。
顾百隅坐在郁雾对面。
他似乎胃口不太好,没吃几口就离开了餐桌。
两人没有说上一句话。
郁雾看着他上楼的背影,然后垂眸,安安静静地吃完了。
吃完饭,郁雾被司机送回了小巷子门口。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四下冷冷清清的,和顾家餐桌上的热闹气氛是两个风格。
郁雾走进左边的卧室,将靠在角落的折叠床打开,拿上夏凉被,躺了上去。
昨晚没睡好,他需要补一觉。
临睡前,郁雾回了那个客户的消息:【明天有时间的,老地方见面】
回复完就锁上了手机。
翻身时胳膊肘不小心撞上了旁边的柜子,疼痛感瞬间袭来。
这间卧室太小了。
他们住的还是母亲在世时的老房子,只有两间卧室。小时候他和妹妹还小,兄妹俩住一间,各睡一张床。两年前妹妹上初中以后,郁雾就搬过来和父亲住一个屋。
父亲睡床,他睡折叠床。
郁雾侧躺着,揉着自己的胳膊肘。
窗户没有完全关上,夏日的风吹动白色的窗帘,飘啊飘,伴随着电风扇的声音,落到郁雾的脸庞上,轻柔得像母亲的抚摸。
困意在悠长的日光中渐渐涌上来,郁雾缓缓阖上了眼睛。
今天的天气太舒服了,舒服到郁雾做了个好梦。
就像这两天在顾家的生活一样,是个很美的梦。
他梦到了去世的母亲和外婆,梦到了还没生病的外公,还没有开始赌博酗酒的父亲,以及小小一坨的妹妹……
然后他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
“喂?”郁雾眯着眼睛,没看清来电显示。
那头说了些什么,郁雾迷蒙的双眼瞬间睁开,从折叠床上跳下来。
“好的,我这就过去!”
半小时后,市中心一院。
郁雾到的时候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后背的衣服全汗湿了。
医生给了他一杯水,语气有些责怪,“怎么来的这么晚?你外公什么情况不知道吗?”
“对不起……”郁雾气都喘不匀。
他接过水,喝了一口,立刻被冒烟疼痛的嗓子呛了出来。
医生忙拍背,“你小子不会又是跑过来的吧?”
郁雾不置可否,“做了几站公交,但路上太堵了。医生,我外公怎么样了?”
“暂时是稳定下来了。”医生有些于心不忍,“但这个病不能再拖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筹到钱做手术?”
郁雾:“很快了!我在努力筹了,就快了。”
“你家大人呢?!”
郁雾沉默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医生摆摆手,“行了,先去看看你外公吧。”
郁雾喝完水,去卫生间冲了几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了,这才走进病房。
外公安静地睡在病床上。
傍晚的光洒进来,落到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笼上一层薄暮的罩子。
旁边两个病床一个是空的,一个睡着另一个老人。
屋子里很安静,落针可闻。
郁雾轻手轻脚地走到外公的床边,老人像是有所感应,睁开了眼睛。
“崽崽来了……”外公嗓音沙哑,说话嗬着气,像一只破旧的风箱。
他笑了下,牵动了全身的力气。
郁雾搬了个凳子坐下来,握住外公的手,“外公,今天的太阳很好,暖洋洋的。楼下新开了一家包子店,灌汤包特别好吃,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好不好?”
外公手指动了动,握住郁雾的手,“贵不贵呀?”
“不贵的。”郁雾笑了下,“老板和外婆是老乡,他说给我们打折。”
“……好,好。”
老人的目光落到窗外的夕阳上,飞鸟在晚霞簇拥的余晖下划过黑色的残影。
“你的外婆……”外公浑浊的双眼动了动,“我好久没见到她啦。”
郁雾并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外公的手。
“她年轻的时候有一只簪子,是玉做的,漂亮极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每天都要戴在头上。我摸她头发的时候,总会摸到她的玉簪子。”
郁雾问:“那后来怎么不见外婆戴了呢?”
“卖了。”外公说,“你妈妈出嫁那会儿,没钱置办,就把簪子卖了。”
他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下,“婚礼上,你妈妈笑得可开心了,你外婆也很高兴。”
“是吗。”郁雾笑了笑。
外公不语。
半晌,他摇了摇头,笑得有些遗憾:“……我没能让她留下那只簪子。”
郁雾将外公的手背贴在自己脸上,“能找回来的。外公,您好好养身体,身体好了才能等回来簪子。”
老人慈爱地看着郁雾,摸了摸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