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周令许到公司时放晴,汉城的冬天出了名的冷,除了周令许,办公室的其他人皆在今天套上厚重臃肿的外套。
电梯里碰见,同事见了他都直磕牙,替他冷。
周令许点头:“是冷。”
“那也不多穿点。”同事今年四十出头,有点资历,在部门充当着领导副手的职位,总爱摆谱,吹嘘自己的家庭和事业,说他妻子如何如何贤惠,除此之外,还尤其爱为人师,常常拿着自己做例子,给部门里的年轻同事传授婚姻之道,背地里却背着怀孕的妻子出去约人。
这事不止周令许知道,整个部门几乎传遍了,只是碍于体面和他的资历,没人戳穿罢了。
“要我说,你们年轻人想法还是太简单。”轿厢里只有几个实习生,同事在中间算是老前辈,老毛病上来,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只管说:“结婚有什么不好的,回去有盏灯等着你,饿了随时都有口热乎的,还多个人替你分担压力,照顾父母,稳赚不赔的事。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是怎么想的,一个二个搞什么不婚主义,看看,这么冷的天儿连个提醒你加衣服的人都没有。”
边上站着一个女孩儿,前不久刚招进来,听见这话嘴角不自觉向下撇,其余人都不说话。同事不怕冷场,话音一转,带着些试探问周令许:“我看你和营运部那个周楠挺熟,你俩是亲戚?”
周令许没直接回答,态度也不热络,对方却情商掉线,看不出似的,自顾自说起了自己在本地上大学的漂亮侄女儿。说她性格好,平时没事就爱研究研究做饭之类的,想介绍给周令许,进了办公室也没消停。
他们来的算晚,办公室的人差不多来齐了,见这动静都不由低头抿嘴。
公司里其实一直有关于周令许身份的传言,加上周楠一口一句“我外甥”,俨然成了众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
都是成年人,工作这么多年早就混成了人精,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
周令许拧开桌上的糖罐:“数这么细,卖侄女儿呢刘哥?”
“看你这话说的。”同事不爱听,胳膊肘撞撞他:“她学校离得不远,晚上一块吃个饭?”
暖气开得有点高,周令许脱了外套,往嘴里塞了颗糖:“不了,今天有事。”
“那中午?”同事拖长音:“你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哥吧。”
周令许就烦这个。糖在嘴里化开,周令许“嘎嘣”咬碎:“不成啊哥。”他笑笑:“我男朋友醋劲儿大。”
原本还有点声音的办公室在这句话出来后突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虽说大街上手牵着手的同性情侣已经不罕见了,楼下营销部有个叫simo,之前聚餐喝多了,听说就是男朋友来接回去的,可这么直白挂在嘴的却不多。
刘哥显然是懵住了。
他之前评价simo,甚至都用上了断子绝孙这类字眼,这会儿突然哑火,半天才问:“真的啊?”
“我骗你干什么。”一会儿功夫,周令许桌上已经丢了好几张糖纸:“给你看看照片?昨儿晚上拍的,漂亮死了。”
他随口一说,同事却当了真,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周令许都担心他把脑子里的水给摇出来。
过一会儿,又不死心地凑过来:“你搞这个家里没意见?两个男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应该趁年轻抓紧成个家才是正道。”
周令许剥糖纸的手顿了下:“刘哥。”他不耐烦听,拢了糖纸站起来,学着同事说教其他人的样子拍了拍对方的肩,连口气都学了个十成十:“吃药伤身,到底也不是长久之计,你再不趁五十岁之前保养保养自己,赶明儿——”陡然震响的电话打断周令许后面的话,他笑一声,故意道:“巧了不是,我宝贝来电话了,打个招呼啊刘哥?”
对方脸色肉眼可见的青了:“什么吃药,谁吃药了,你别信口雌黄啊!”
他是不是真的吃药压根没人在意。周令许也没真想让他和林司让说话,手掌在他肩头按了一下,便将电话贴向耳畔,当着同事的面按下接听:“怎么了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