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洺来时值班室内已经没什么人了,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玩手机,只有林司让还坐得笔直。
周令许拿了本书打发时间,手指随意地拨动书页,每当他翻开下一页,林司让的目光就会随之闪动。看似是在和周令许一起看,但其实,他根本没注意这本书的内容。
他全神贯注盯着的,是周令许的手指。细白、修长,关节处泛着隐隐的红,每一次弯曲、舒展,都像是在勾勒一个漂亮的图形。
林司让看得专注,好像这是什么有趣的事。直到上方罩下阴影,一张脸蓦地探到眼前,刚“嚯”出一声,就被周令许拿腿挡开。
十月的天已经有了些凉意,段洺却只穿了件轻薄的淡紫色深v丝绸衫,弯腰时衣领荡下来,可谓一览无余。
接到周令许电话时段洺正在家里开趴,毫不夸张的讲,酒色财气这四个字简直像是为今天的他量身定做的。但凡是衣服遮不住的部位,无不被羞耻的痕迹遮蔽。
他骚惯了,压根也没想遮。
周令许将书拍在他胸口:“冻不死你。”他原本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骚话到了嘴边,突然记起边上有个人民教师,觉得不合适,硬给换了。
段洺哪能看不出来,他顺势按住周令许砸过来的书,笑得不怀好意:“这谁啊,不介绍介绍?”
周令许站起来:“是谁都跟你没关系。”
原本用不着让他跑一趟,事情没到定性的程度,能调解自然还是以调解为主,但那人坚持要起诉。
段洺带来家里身经百战的律师,但也就起到一个旁观震慑的作用。这么点事,哪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不管是段洺还是周令许都能轻易解决,但这显然不是周令许的目的。
直到他把林司让推到身前,要求对方道歉,不允许他再踏足那家苍蝇馆一次,段洺才意识到,周令许这么大费周章,不惜和人动手,竟然只是为了给身边的人出头。
他微有些咋舌,含蓄地将周令许身旁一声不吭的人再次巡睃了一番。
离开时派出所时已经过了零点,段洺一身酒气,显然不是自己开车来的。一开始,周令许以为他和律师一路,而当路边等待的人朝他关切迎上,周令许才又撩着眼皮朝段洺觑了一眼。
褪去脂粉的男孩儿比上次见时清爽了许多,如果说昨晚的他和白筝只有着几分微不足道的相似,今天换上一身浅灰色polo领卫衣,掺着点学生气的男生,远远看去还真有了点以假乱真的意思。
但段洺这回是真冤枉。
他喝成这样,开车是肯定不行的,接到周令许电话时,小言恰好就在身边,听见周令许在派出所,自告奋勇给段洺当司机,段洺没理由不答应。
“许哥!”小言殷切迎上,因为昨晚最后最后的一句话和意外加上微信的推动,他对周令许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胆怯,甚至越过了身旁的段洺,一双杏眸直勾勾望向周令许,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没事吧?”
尽管做不到长情,但在一段感情终结之前,周令许往往没那么多心思和精力去撩拨别的人,尤其对方还顶着一张酷似白筝的脸,是以很淡地应了一声。
他的车还在餐馆附近,这个点过去取未免太耽误事,便问段洺:“你车呢?”
段洺下巴朝着路边停着的那辆布加迪抬了一下,就听周令许说:“钥匙给我,你跟律师走。”
“合着我跑一趟还得搭辆车给你,我上辈子欠你的?”别说,还真是欠他的。段洺叹口气,从小言手里拿过钥匙,扔给周令许的同时说道:“才几点,一块玩会儿?”
“今天太晚了。”周令许接过来,坦荡荡回应了段洺言辞间的试探:“改天吧。”
这是什么意思段洺还能不懂。他扬了眉梢,目光再次扫过林司让。
好看是好看,但在美人遍地的娱乐圈,这张脸也就普通的好看。除此之外,段洺实在没看出林司让还有什么其他过人之处。
不同于段洺的弯弯绕绕,小言想得则简单多了,听见周令许要自己开车走,脱口便道:“还是我送你吧。”
他没别的想法,纯粹是出于好意和关心,可话一出口,又后知后觉感到几分不好意思。他怕周令许误会他迫不及待上赶着要去投怀送抱,脸红了一片,正欲解释,一旁没什么存在感,从踏出派出所大门那刻就始终没出过声的林司让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对周令许说:“你不用特意送我的,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他轻声细语,和白筝一样,看着和他们就不是一类人。但不同的是,白筝是清高,平等瞧不上他们这群人里头的每一个,而眼前这人,里里外外透着的都是一股逆来顺受的劲儿。
说句重话都怕伤着他。
而在他说完这句,周令许的注意力立刻便从小言身上挪了回来。
其实没什么好摇摆的,周令许根本没打算让小言送。他有手有脚又没喝酒,犯不着多此一举。
且不说他对林司让有点兴趣,单冲他和白筝之间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他也不可能让人这么走了。趁热打铁这个道理周令许还是懂的,否则岂非对不起这一晚的折腾。
周令许不算是一个体贴的情人,除了金钱上的不吝啬,他极少会去做一些伺候人的事,而金钱可以安抚百分之九十八的负面情绪。
所以当他停在副驾驶门前,替林司让打开车门,体贴入微,转性似的做派带给段洺的震惊绝不亚于他在得知周令许被白筝踹了的程度。
要知道,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哪怕是和周令许谈最久的白筝,也都不曾有幸享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