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声没说话,手指轻触几下屏幕,又从扶手箱里取出包来翻找,手背碰倒了一只牛皮纸袋。
IKNOW是贺言声出道所在的男团,成团以来大家发展的都不错,第三年全团的集体活动越来越少,次年就正式宣布解散了。
贺言声终于翻出了无线耳机,他取出一只戴上,闭上眼懒懒道:“你以为当年的演唱会为什么叫告别演唱会?既然都告别了,就别消耗粉丝了。”
闻言,罗小罗坐直:“贺哥,你为什么不想跟公司续约啊?我看续约合同上条件挺好的,你在星路娱乐的地位可以说是数一数二了,你要是留下了,他们肯定不会亏待你。”
“理念不合吧。”贺言声眼睛都没睁。
罗小罗满脸遗憾,IKNOW也是辉煌过的,各大榜单都能看见他们的名字,只是后来成员的受众程度参差不齐,上头就将他们解绑营业。
有些东西一旦散了,就再也没法恢复如初。
拆分的结果就是团内资源差距越来越大,公司向来以盈利为目的,大手一挥拔除强将身边的弱兵,下了一纸轻飘飘的文件解散了IKNOW,还不忘大卖情怀,狠狠割了粉丝一把韭菜。
“不想用他们的方式给他们赚钱了。”贺言声很轻的蹙了一下眉头,原本闭着的眼皮冷不丁被扯了一下,引得眼睫轻颤。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轻缓地吐出来,像是要把身体的疲惫散出去。
“IKNOW解散以后,我对公司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合约到期之前,他们安排什么工作我就做什么工作,好聚好散吧。”
贺言声今年23岁,和星路娱乐签了十年经纪约,十年里他成团出了道,大学毕了业,拍了好几部热门IP改编的剧,综艺更是数不过来。
不算前面三年练习生时期,他已经给公司赚了近7年的钱,自认为对得起公司送他出道的伯乐行径。
“我看他们没有半点好聚好散的样子,这段时间他们给过一个像样的工作嘛,天天不是带新人就是带新人的,现在还把你丢在个不知道什么档次的画饼剧组里耗着,马上你都走人了……”罗小罗越说越气,最后那句话甚至带上了鼻音。
气归气,他也明白整个行业规则就是这样。
圈里从来都不缺有才有貌的艺人,合作关系彻底结束后,和平分手、江湖祝愿的都是凤毛麟角,在人手底下就听人摆布,想摆脱别人,就要做好被吸最后一口血的准备。
贺言声这种唱跳俱佳,颜值身材辨识度强的优质顶流,也不是一条青云路就能走到尽的,稍不注意就满盘皆输。
一手好牌打稀烂的前辈比比皆是。
正因为道理都懂,心里堵和胀才压不下去。
“小罗,这是什么?”
贺言声有意转移助理的注意力,指着刚刚被撞到的那袋子问。
“哦,黎佳艺送来的,说是工作人员辛苦,每个人都有一份,就你去换衣服那会儿。”
罗小罗手闲不住,一边回答一边把纸袋拆掉,翻看里面的东西。
“还挺丰盛,又是电扇又是湿巾,还有一份寿司,哥,我刚也没看,这么热的天在车上闷了一下午,这寿司还是别吃了,省的拉肚子。”
罗小罗把寿司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一边,盒子悬空时底部一小块浅黄漏了出来,看着像是纸条。
“这是什么?”
贺言声伸手把纸条拽下来,属于女孩子的清秀字迹呈现在眼前:小心,公司可能要整你。
字字娟秀清雅,写的内容却让人胆寒。
“哥!”罗小罗立刻紧张一喊,又忽然意识到这是在车上,虽然司机老高是自己人,但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贺言声将纸条揉了,凝神看着那份寿司,眉头微蹙,眼底神色沉下来:“不知道。”
罗小罗:“我就知道煞笔公司不会甘心就这么放过你!那咱们怎么办?”
贺言声指腹无意识的搓着纸团:“黎佳艺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罗小罗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她没来,她助理来的,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些辛苦了,一点心意希望喜欢的官方话术。”
贺言声微微仰头,半垂着眼注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了老半天,罗小罗都以为他哥不打算开口了,贺言声低沉的嗓音才响起。
“先装不知道吧,看看公司有什么动作。”
深夜的高架很静,车窗外偶有几辆车开过,引擎轻震、车灯交错,整条路短暂地热闹了一下,又在下一瞬恢复死寂。
高远的夜幕中挂着大半个月亮,缺损的边缘朦胧失焦,隐约可见一些不平的坑洼,虽然亮,可残存的皎洁里总透着惨白。
唯有街灯带着些温度,一路延申到远处,给人一种那热闹未走远的错觉。
曾经的贺言声很习惯这样的寂静,今天不知怎么了,心里生出些孤独无力,情绪不深,只是酥酥麻麻的胀,让人烦躁。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曲起右腿的瞬间,瞥到膝头一团清晰的浅灰色。
那是昨天下午被拽倒时跪在地上蹭脏的,当时从更衣室离开以后贺言声直接上了来这边的车,进组就换上了MV的服装,这条休闲裤也就被遗忘在角落。
现在脏处还留在那儿,原本不打紧,但这裤子是白色的,多浅的印子被灯一照都扎眼的很。
他微侧着头,用指腹默默蹭着那块污渍,不知是布料吸附力强还是下手力道太轻,这个清理的姿势维持了很久,久到那股酸胀不知何时已经散了,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