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要脸,不一定天下无敌,但一定很烦人。
南知意被南昭缠烦了,一伸手,拎着南昭的后领把人拽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本宫当然不会不管世子,看你这么无聊,想必是十分孤独寂寞吧。本宫这就派人告诉皇婶,让她把给你找世子妃的事提上日程如何。”
不如何!
南昭在心里回答,他站稳向后退了半步,痛心疾首地说:“哥,你怎么能这般丧心病狂!”
南知意懒得理他,摆摆手,说:“你要真的对人家有意思,就赶紧同人说明白。”
当时就不该给他出这么个馊主意,让他自己去确认下对方的心意,他能把大部分时间浪费在话本春宫上,纠结来纠结去,到嘴的鸭子怕是都能飞。
南昭不知想到了什么,红云飞上双颊,不好意思地说:“太、太直接了吧。而且要是小舟不喜欢我,那我不是朋友的名分都没了。”
朋友还有名分?
南知意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别过脸,眼不见心不烦。
“哥——”南昭拖长尾音,仿佛在叫魂。
南知意叹气,回身嫌弃地把南昭推远了些:“好好说话。”
南昭一秒变脸,不满道:“之前楠江这么叫你时,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南知意反问:“你是楠江吗?”
南昭一噎,继而愤愤说:“你太偏心了!”
南知意毫不心虚地与其对视,仿佛在说,我就是偏心,你能拿我怎么样。
南昭盘腿坐下,怒瞪南知意。
南知意说:“好了好了,没正事就回去吧。”
南昭说:“那我和小舟的事怎么办。”
“刚不已经和你说了吗?”南知意说,“兵贵神速,你这么多年兵书白读了?”
南昭小声说:“可是我觉得应该先知己知彼……”
“你了解的还不够多吗?”良好的教养让南知意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温雅一笑,“小侯爷自回侯府你就没从他身边离开过,三天两头往侯府跑,如果不是皇叔成日派人去揪你,你怕是直接住侯府里了。”
“可以除了定安侯夫妇,就是你最了解他了。”
南昭仍在犹豫,他说:“可是……”
南知意瞥他一眼,说:“再可是我帮你去说。”
“别!”南昭急道,“我去说就是了。真是的,早知道不来寻你了,走了。”
他嘴上虽在抱怨,但心底其实是有些感激的,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在后面推一把。
待南昭走远,南知意摇摇头,伸手抽出架子上的书。打算先看会书再处理政务。
桐阴转午,南知意会过神来时,已过去两个时辰。
商黎换了侍卫的衣服,在书房门外守候多时。他顶着赵顺康的脸,双手抄在袖中,拂尘躺在怀里,尾端在晴光中悠悠地晃。他五官的阴影沉遂浓重,如一尊无言的石像般矗立。
阳光被门框切割成斜斜的一块方巾,擦着南知意的靴子铺在地上。他眼帘半掀,定定地看着商黎。
前世,商黎也总是这般沉默地守着还是贺时清的他。
贺时清身子不好,犹其是最后那两年,无论白天晚上身边都离不得人。
那时商黎便是如此,安静地守在他旁边照料。
他说话算不上好听,贺时清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时,还会指他鼻子骂。经常会把贺时清没看完的书偷走藏起来,喝药必须喝完药底,严格遵守医嘱,于身体无益的绝对不能做,甚至还要逼着吃不喜欢的青菜。
说是贴身侍卫,却完全没个侍卫的样子,摆起架子来比他还大。
贺时清知道商黎是为他好,但大概是八字欠骂,他总爱口头上作些死,今天想吃辣,明天想喝酒,后天想吹风。商黎总说再过两天他就想上天,贺时清每每一笑了之。
之所以贺时清总要没事找事,是因为商黎给他的感觉很像他的兄长。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看到商黎,贺时清就总能想起自己兄长,病中糊涂时一度幻觉兄长还陪在自己身边。
不过贺时清对商黎的信任和感情,并不全是对兄长的移情,多年相处下来,二人不是手足胜似手足。可以说,前世的商黎是贺时清最后一个亲人。
而今生……
南知意跨出门槛,对商黎说:“不必在此守着我,回去保护楠江吧。”
他迎着光温柔浅笑,浑身都跟玉做的似的,泛着柔和的微光,像书里走出来的翩翩君子。南知意如今和皇帝年轻时有七分相似,也不知道方贵妃下的什么药,竟能有如此效果。
一晃十七年匆匆而过,南知意顶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份和皮囊苟活于世,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原来的长相了。
镜子的人每一处似乎都还有贺时清的影子,又似乎都没有。前世的所有痕迹都被逐一抹去,南知意有时候也会怀疑所谓重生,会不会只是他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重生之后,他先是丢了家,又不小心丢掉了贺时清。
他是南知意,无论过去将来,他都只能是南知意。
商黎感觉南知意的神色很怪,极其复杂又十分浅淡,终是让人捉摸不透。
低下视线,商黎低声应是。
伺候楠江的宫人快步走来,神色略显古怪。
“怎么了?”商黎叫住宫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