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
“联系不上。”
克里曼回答,他听到了谈话的后半截,尾巴在身后甩一甩。
“对方深入亚王虫巢穴,进行最后的围剿,所有通讯都处于未接通状态。”
“我们的内部频道很不稳定,也可能是传输问题导致的。”
“我必须赶过去一趟,看看克拉克那边发生了什么。”
萨克帝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这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在战争中救了他无数次,如果他感觉到不好的预兆,那么大概率坏事就一定会发生。
“你自己能顶住吗?”
他看向克里曼:“那些阔翅种和足肢种还没有完全撤退,随时可能会冲进栖息星域袭击缺乏防备的巢穴区,我需要你留在这里。”
“行。”
武装种领队的回答也很简洁:“我会拦住他们。”
“不仅仅是拦住他们。”
金棕色的眼瞳看着对方:“是保护住你身后的整个种群……核心基因族群没那么好打发,他们看准了这次分裂战会闹得两败俱伤,就像吸血的蝇虫那样围着猎物的伤口团团转,随时准备找机会叮一口。”
“我和克拉克抽调走了所有武装力量,留在栖息星域的现在大多是雄虫和幼虫,以及一些中低等种。”
“一旦遭到袭击,他们缺乏足够的还击力量,即便能够调动轨道防御设施,也很难阻止联合起来的两个核心族群的进攻。”
“我知道。”
表情冷漠的雌虫嗯了一声,没看出来不乐意,也没见他多开心,就是尾巴在背后动了动。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越过界线、有机会冲进栖息巢穴区。”
于是分开了没两天的核心种,在最短的时间内规划好了跃迁点,给安排完自己的部下,准备立刻冲回自己老板所在的区域。
早知道他们不该换战场。
之前兵分两路克拉克打外敌,他揍亚王虫的部队的搭配其实挺好的。
但没什么用。
核心基因族群在某种意义上非常遵循本能,如果克拉克想取代亚王虫,对方就必须亲自咬断克里沙的喉咙。
安贡大祭祀场的一切换了个舞台,再度上演。
自虫母时代起,这个族群的直系便彼此厮杀,对同胞的兄弟痛下杀手,最后活下来的那只才有资格登上高台。
发起死斗挑战的是克拉克。
即便追随者盲目如克里曼,也从未想过可以搞点不讲武德的操作把亚王虫阴死。他们默认这场争斗。
而萨克帝作为一个外来户,如果不想立刻谋权篡位,就只能当一名看客。
“我会尽快回来。”
做出保证的核心种最后拍一拍克里曼的肩膀:“这边暂时交给你了。”
然而在他启程的同一时刻,远在栖息星域的雄虫久违地流了血。
大信息巢的讯息存储区在以一种相当异常的速度坍塌,只是试图稳定破碎的传输通路就已经消耗了格拉大量的精神力,冗余压在不停积累。
旧王虫巢穴区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异变。
尚且不知道自己的伴侣单枪匹马冲回去的格拉,用最快的速度把基础数据备份抢救分流到灰翅族群的每一个小信息巢内。
但这远远不够,就像用小型湖泊去承接大海的水量一样,杂乱的信息在不断溢出。
他也联系不上亚瑟。
对方在进入以旧王虫巢穴为起点的核心星域时,还同他合作,远程解析着大信息巢的防御机制,结果没过多久通讯便彻底断开。
白色的雄虫其实很害怕。
因为萨克帝与克拉克过于强大,这种害怕之前很好地被掩盖起来。但他见过太多核心族群间的厮杀,自己便出生于一个其中的一支,他的亲眷因为在斗争中失利,不得不带着所有成员集体迁徙。
萨克帝筑起了一个遮风挡雨的温暖小巢,巢穴之外的一切才是符合这个物种最原始底色的冰冷生存环境。
他很喜欢亚瑟,很喜欢克拉克,很喜欢所有遇到的雄虫和幼崽,甚至很喜欢不会直白表现情绪的克里曼,当然最喜欢的是他最爱最爱的伴侣。
现在的一切比他曾经幻想过的任何未来都要好。
他不希望这个玻璃般脆弱的小巢破掉。
就在这时,雄虫的精神力受到一次冲击,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信息通路几乎塌了一片。
有什么更加遥远的东西碎了。
仿佛大信息巢的一部分在发出悲鸣,这共振引发的信息海啸几乎影响到每一个处于接收位置的终端。
所有通讯彻底崩盘。
整个灰翅族群的星域陷入完全断联的一片混乱。
而在虫族和人类的星域以外,在上千光年甚至更远的地方,漂浮在深空中的巨物缓缓睁开“眼睛”。
所有后继的星舰都以初代星舰为核心模板,而它听见自己同源者临终前的哀痛长鸣,那长鸣在呼唤它。
——另一架法赫纳的残缺模型即将解体。
无视距离和空间的限制,这是典型的阿卡夏裂隙的特性,这一特性被法赫纳完整继承,并且体现在所有以它为模型的产物身上——比如数据天穹,比如卡姆兰的残存模型,又或者是虫族的大信息巢,所以它们可以完成深空通讯、支撑并开启无限制港口。
在此之前,以光年为距离单位的超远距离即时通讯始终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壁垒。
深红的外甲收拢,陷入无边黑暗中的庞大战舰缓慢浮现。
那是会令所有虫族陷入恐惧的外型。
它关闭了无数道港口违规使用的警报协议。
人类和虫族都不会允许对方将时间河的港口直接开到自己的家里,为此设置了数不清的保护措施。
但此刻,猩红色的星舰以自主意识掐灭了每一道阻止预警,碾碎妨碍它前行的枷锁,在防御机制做出封锁前强行启动了自身搭载的时间河。
跨过大半个星系,跨过人类和虫群的领域。
降临坐标被设置在曾经的王虫巢穴遗址上。
它即将去往同类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