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很乱,身体很疲惫。
其实赵辛野之前对此有过大概的猜测,但是不代表他愿意接受。
但是当所有事情尽数在他的眼前铺开时,像是一道外力强势地扯开了原有的伪装面具,将一直在逃避的他钉在了原地,直视全部的真相。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非常,非常的喜欢。】
【他不太认识我,是我一厢情愿的喜欢他。】
【他比我大五岁。】
那个夜晚秦译说的每一句像是凌迟一样在赵辛野的耳畔回响,他还记得他曾经问过秦译那人是不是结婚了,秦译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的那个世界的赵谢比他大五岁。
那个世界的赵谢已婚。
他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
秦译看向自己的目光,从来都是在看另一个时空的爱人。
哪怕是在战火纷飞哀鸿遍野的未来,他也要冒天下之不韪,找寻为他平反的证据。
赵辛野闭上了眼睛,将脸埋在了被褥里,嗅着床上还残留着的淡淡的花香。
手指用力地将床单抓出了道道褶皱。
那些混乱的、没有来由的记忆,旖旎的梦境和入骨的爱意,都是属于那个人。
时光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衣衫褴褛的小孩在暴雨中追逐着母亲远去的身影,从最开始的崩溃嚎啕大哭恳求他们不要抛弃自己,到后面满身血污却一言不发。
衣服有了补丁,长大了,穿得体面了,也不再受冻挨饿了。
他管一个陌生的Alpha叫父亲,管另一个陌生的Alpha小孩叫弟弟。
只是那个父亲没有把他当过儿子,那个小孩也从未叫过他哥哥。
比他矮半截身子的Alpha仰头趾高气昂的看着他道:“你为什么住在我家?”
其实一切都没有变,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依旧是一个没人在乎的beta。
被爱是他此生最大的妄念。
而在最初猛烈又抗拒的情绪过去之后,他心底竟然生出了一份荒诞又侥幸的念头:
秦译心里爱着的那个赵谢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赵辛野。
“疯了……”
赵辛野痛苦的笑着,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层层叠叠的被褥里传出,闷闷的,让人听不真切。
他愿做那替身。
他心甘情愿。
只是这样也不知道究竟在欺骗谁?
赵辛野想起这几日情至深处时秦译忽然的停顿与克制,只觉得越陷越深的自己分外可笑。
他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直到中午的时候管家照例来送饭,他这才勉强提起几分力气下楼去给人看了门。
可能是他的脸色实在是过于难看些,管家走的时候不免多打量了起眼,但赵辛野没理他。
他接着开门的间隙沉默地观察着外面零星来往的几个服务员打扮的人。
管家走后赵辛野一个人坐在餐桌面前,看着桌上的食物却没有一丝食欲。
他就这样坐了许久,直到一条短信打破了寂静。
是秦译发来的。
秦译:「中午的饭还合口味吗?」
可能是为了显得他的问话不那么突兀,几分钟后秦译又发了一条:「管家说你脸色不太好。」
赵辛野呆坐在原地看着屏幕上的话语,眼神渐渐麻木。
窗外云层厚重,远近不见天光。
半晌后他才拿起手机,回了一句「没事,只是早上吃的有点多。」
他在输入框里打出了一行「你多久回来?」后,又默默地删去了。
赵辛野强迫自己背过身去,看向落地窗外的阴沉沉的城市光景。
今天是个阴天。
暗淡的光线很好的遮掩了他眼角控制不住的红痕。
赵辛野并没有维持太久这样的姿势,等到将心里的心绪勉强压了下去,他便转过身来,在屋内数不清的隐藏摄像头的注视下,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下了半杯水,而后慢慢的吃起已经冷掉的食物。
等到最后一点东西全部入腹,赵辛野便起身再去前往了主卧。
他打开了近日一直在做的基金项目,看着标题上的“荣生基金”的名字片刻后按下了删除键。
那个时空赵谢发行的债券名字叫做“荣生”。
但是他删去了几秒后又顿住了,最后还是将“荣生基金”四个字打了回来。
这不过是一个还未问世的策划,而他的本意,也不是要做一个欺骗世人万万亿的庞氏骗局。
也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的赵谢,究竟是以什么心态搞出那么大的事情来的。
他并不怀疑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恶人,从小到大并不美好的经历铸就了他性格中抹不去的阴暗面,但是他总觉得,那个赵谢如果和他极为相似的话,他们要坏应该会选择坏的彻底一些。
做局的时候不可能不谋划退路,怎么会出现边境线被捕的情况?
既然认罪了为什么不交代金钱的去向与同伙的关系?
他竟然有能力欺瞒众人,有如此的耐心与胆魄,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赵辛野一边思考着,一边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心跳的频率不太正常。
他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逐渐滚烫的腺体,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裴言的电话。
赵辛野接起来才“喂”了一声,对面的裴言几乎是哭嚎道:“辛野!那个秦译不会是鬼吧!这样太诡异了啊!”
赵辛野眉头一皱:“怎么了?”
“他……他……他应该已经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