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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对于俞淅来说一直都是个很安全的地方,但当晚她回到寝室,就做了整整一晚上的噩梦。
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她都只能看到贾俊楚站在他床前的那个画面。
晚上没睡好,白天自然是萎靡不振。
开始时邰御并未太在意,毕竟那样的事留下的阴影肯定是不可能一时半会就消散的,但接连几天,俞淅上课都在打瞌睡,以至于秦丽都忍不住找她谈话了。
最后一节课下课,俞淅从办公室回来,垂头丧气地进了班级,发现邰御正靠在她的桌子上,朝她这边看来。
“晚上没睡觉?”他问。
俞淅点了点头,自己也很无奈,“晚上总做噩梦,睡睡醒醒的。”
邰御顺手从她板凳的椅背上捞过围领,三下五除二地围好在她脖子上,拎过她的水杯。
“回寝室去,收拾东西。”
俞淅一头雾水地跟着他下楼梯,一边调整围领一边问他:“收拾东西?什么意思?收拾什么东西?”
邰御配合她速度下着楼梯,答得无关痛痒:“收拾东西住我那去。”
俞淅不动了。
他虽有意放慢速度,但怎么说都腿长摆在那,所以还是比俞淅要快了那么两三个。
现在她一停,他也自然而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她。
因为站得比他高,所以俞淅看他看得并不是很费力,“你说什么?”
邰御伸手轻佻地将她耳朵旁边的碎发给别到耳后,动作并不温柔,“没听清楚?我说,收拾东西去我那住。”
丝丝寒气往她脖子里钻。
俞淅不说话。
她抬手想要制止这个动作,但手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邰御放下手,距离近得险些能蹭到她额头。
他问:“你怕我?”
俞淅毫不犹豫地摇头。
邰御就没再跟她废话,直接拽着她的手带她走,“那就少磨蹭,早点收拾好吃饭。”
说是拽着她的手,但其实只是拽着她的衣袖,并没有碰到她的手。
但俞淅仍然能感觉到来自手腕处的热流在顺着脉管一路向上,将她整个人融融包裹。
她一路跟着他走,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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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御花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收拾出来一间能睡觉、能写作业的房间,就在他房间的隔壁。
虽然俞淅对这间屋子并不陌生,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过夜,所以到了晚上,怎么说都还是有些别扭。
她还是怕,进房睡觉之前,踌躇了半天。
邰御当时在收拾茶几上的杂物,见她磨磨蹭蹭半天不肯进去,走了过来,“我屋里有鬼?”
俞淅讪讪地笑了笑,干巴巴地哀求道:“你晚上睡觉能别关房门吗?我害怕。”
邰御无所谓,“嗯。”
俞淅点了点头,“谢谢你。”
邰御又“嗯”一声,听不出喜怒。
俞淅想着是不是自己这谢谢说得太随便了,她其实是很真诚地想向他表达感谢的啊。
毕竟他真的帮了她很多。
她面目严肃了一些,两只眼睛无比专注地盯着他,郑重开口:“邰御,我说真的,真的谢谢你,你帮了我太多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邰御转身倒水,“少来这套,快点睡觉。”
俞淅看着,忽然就笑了那么一下。
她原本只是觉得他这副为了拒绝矫情,而往已经盛满水的杯子里倒水的模样有些好笑,结果没想到这一笑就莫名其妙地停不下来了,笑声变得越来越大,腰也笑得弯了下来。
邰御举着个水杯,懵逼得可以。
俞淅却还在笑。
并且逐渐有笑得抽不上来气的趋势。
俄顷,他后撤了一步,目光自下而上,语气难以捉摸:“你别笑了,我害怕。”
俞淅于是又一下挺直腰,捂住嘴,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仁清浅闪着光。
她另一只手摆了摆,语调轻巧:“我不笑了,我睡觉去了,晚安!”
她说着就往房里跑,人也往床上跳,拖鞋因为惯力被甩出老远。
邰御视线定格在她这拖鞋飞出去的凌乱形状上,无法想象她明早起床该蹦成什么样,才能穿上这一双拖鞋。
他一路往里走着,一路把她的拖鞋踢到床前,整整齐齐地摆并列,朝着里头。
俞淅把被子一直盖到头,此刻听到声音,又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完整的一张脸。
疑惑道:“怎么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能凭借着客厅那一点微弱的光亮照着她,半明半暗地晃在她脸上,像被日光照射时,泛起涟漪的水中白色鹅卵石。
他伸手在她的眼睛上极快极轻地罩了一下,然后转身往外走。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