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言时,隐露威胁,可苏离崔朔等人并无在怕,在这里头的,除去柳修这等江湖之人,余下的似是崔朔,出身尊贵,或如苏离,深受圣宠。再如何手眼通天,能通至圣上那处不成?
虽说不怕,然这人说话口气实是叫人不爽,时孟撸起袖子,又将二人抽得皮开肉绽,这才收敛鞭势。待男子晕厥过去,时孟才是问道,“府尹,司直,后头怎办?”
现这情况,实不适合告知卢刺史,如崔朔当初评价,卢刺史是个极识趣的人,然非清官。这般大的组织在他辖下,说他不知,崔朔不信,不过瞧着不曾犯下大案,后头又是有人,便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就真不知,足以说其糊涂,更不敢叫之知晓,无论何种结果,都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苏离沉脸不语,崔朔沉吟片刻,终是开口,“今儿先是探探,再去孟氏府上借队侍卫……这些人马,又有几个武艺高强的领头,拿下个分舵因是绰绰有余,独担心走漏消息。”
“这两人入城一日而无声息,该走漏的早已走漏!你若实是担忧,用曹家一事如何。”苏离冷笑,对上众人犹疑目光,叹气解释道,“曹府一案怕是未完,你我都是忘了,那荣氏灵牌。”
倒也并非忘了,而是他们以为乃云滟转移注意之用,苏离原也这般想,可方才灵光乍现下,察觉不妥,“我们去前,绿绮受了顿鞭刑晕厥,然见她时,未曾察觉她有丝毫疼痛之感。就这两男子,几鞭下去,稍一动弹都是哀嚎难忍!”
绿绮行止太过正常,竟无一丝顿挫,纵然初时是恐惧压过疼痛,后头呢。绿绮曹安将他们送出之时,没半点体虚模样,不说旁人,苏离估摸就是时孟,都无她这般能忍。
崔朔听了,不觉心下凛然,恍然所悟,意有所指般道,“我记那荣氏小女儿岁数,倒与绿娘子一般无二。”
比之苏离,崔朔更为细心,将曹家、荣家之事了解透彻,年岁这等小事都未曾放过。要叫苏离来,恐不会费心了解,只虽略有证据,柳修仍是皱眉,“即便如此,不过猜测,曹郎君未必会信。”
听闻此言,连晚柠亦难忍冷笑,“旁得我不知,曹郎君这人,我瞧着最是冷心冷情……你将这等猜测一说,他眼巴巴就能将人除了,哪管甚么证据无辜。”
众人不由想到云滟之事,皆是一默,苏离面色微凝,道,“暂且不论,这是个极好理由,这般……我与固天去往曹府;崔司直,你至孟府借兵可否?十一、子润,你等先探探‘碎’,最好摸清人员分布,明日行动;水衡,你在此好生照料这孩子,我再开副方子,倘若他再发热,就煎服灌下。华皓兄,你……”
苏离一时迟疑,边华皓却已接口,“我与师弟留在此处看守,倘若‘碎’中人员不多,明儿我就不去,若是人多,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也好……”苏离沉吟着点头,“如此,就劳烦华皓兄了。”
“还有一事。”崔朔指向屋内照料孩童的李医匠,“莫忘了,我们先前遇上的那个孙郎君,他自称其表舅姓李,乃钜鹿有名医匠。不知这位李医匠,与其是否有关联?”
提起孙固,晚柠稍稍一愣,这几日来事儿实是多,又因再无孙固消息,她竟将人忘却。不单是他,其余记着的亦寥寥无几,张泽面上略有尴尬,这原是他之职责,不由嬉笑道,“问问不就知了,我来问便是。”
说罢,张泽进去,与李医匠聊了半晌,后李医匠随他而出,朝众人一礼,“我听这位郎君说,诸位想知康适之事,他确为我表弟。我等亲缘虽远,但他幼年失孤,被我阿爹抚养四年,他性子倔强,阿爹不愿拘束了他。因而我有数年未曾见过他,只先前我家中出事,独他一人来奔走帮忙……”
说到此处,李医匠略略停顿,神情黯淡下去。他们为医者,地位虽不如官者儒生,到底受人敬重,然阿爹犯事后,他方知世事炎凉,他亲戚朋友不少,却无一人愿伸出援手,唯这么位表弟肯助他。
谈起孙固,李医匠满口夸赞怜惜,亦曾小心翼翼询问其情况,虽从张泽口中得知始末,仍是有几分担忧。这几句话下来,苏离几人不免心思复杂,却是保证暂且无事,后又拼凑出孙固身平。
孙家原是有钱,偏命不好,孙父遭山匪劫持,去了性命,孙母听了此事一病不起也是走了,独留孙固一人。孙父无兄弟姊妹,孙母兄弟说孙固命格不好,克父克母,不愿抚育。推来推去便是落在李医匠父亲上。李父也确是厚道,精心养着,叫孙固读书习武——要知不论哪样,都需大量银两的。
只孙固清高倔强,略有所成便硬要外出,李父阻拦不得,给了不少银钱。而孙固离了李家后,随即游历各地,因有几分武艺,一直未曾出事,直至二载前,孙固一身伤回了李家,再不说出去之事,反考入州学,偶回李家看望李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