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人闲聊之际,有个女童拽着韦若衣衫,“阴羽姐姐,今儿上元节,你答应我们,要与我们出去顽的,你可记得。”
“记得。”韦若手抚上女童额头,眼瞧晚柠几人,“水衡、孤桐、十一,不若一起出去瞧瞧……现离晚间还有时日,再去读篇诗书可好,十一我记你为武将女,这丫头,原想习武,你愿教她一教?”
时孟哪里不愿,潇洒道,“想学功夫的与我来。”
直带走了三四个孩子,晚柠无奈摇头,又见胧烟韦若授余下之人识字,自个儿便去寻了韩纹等人,教些刺绣。她女工本是上佳,一手簇金绣可与宫中绣娘比拟,纵那双面亦不在话下。而在此女儿,少有能摆弄刺绣之人,会此手艺,却不至沦落于此。
这些女子尝过苦楚,学起更是认真,晚柠思及韦若所言确有理,香巧一人实是独木难行,便想着要家中绣娘前来一教,顺又给了些银两。现水月轩是挣不了什么钱财,全凭晚柠一人补贴,她也不太在意就是。
香巧当然高兴,原她一人既教刺绣,又教识字,还要打理前头铺子,艰难不已。现有了韩纹管账,绣娘帮忙,再是韦若时常来瞧,亦会给些钱财补助,可谓轻松不少。心中也盘算着,能多留些人,前些时候,她本想救个可怜女儿,偏生囊中羞涩,被他人带走,现想起来仍是羞愧。
时间飞快,天色似一下便暗了,大伙儿都想出去观灯过节,晚柠不至拘着他们,也一道出了去。大陈之上元节,很是热闹,是年中独无宵禁之日,能彻夜欢庆,无需在意天色。郎君女儿未有分别,皆可素面朝天或带面具。
若在这日,年轻男女瞧上对方,互赠礼物算不得私相授受,反是光明正大,由皇天后土为证,圣上为媒。这亦成了,男女难能可相互见面、订情日头。
然晚柠等人于此不甚有意,只在那观灯猜谜。韦若更是有兴,直猜完了整个灯铺,赢了许多,却只为每人取一盏在手头拿着,余者一概不要,很是随性,就这等随性对了时孟胃口,二人凑在一块你讲你的,我讲我的,牛头不搭马嘴,竟聊到一处,越聊越投契。
晚柠对此独是摇头,胧烟却一拉晚柠,欲言又止朝一处看去,晚柠随之而望,心头一跳。不远处苏离崔朔并京兆府几人正簇着个男子河畔观灯,晚柠犹疑片刻,回头同一拉时孟,示意她看。
时孟没她们那些思虑,朝苏离等人招招手,旋即跑了去,留晚柠胧烟韦若三人对视,也跟了过去。这过去,他人不提,晚柠却是心头恍惚,不由呆愣原地。
眼见崔朔一袭白衣,举止从容,容颜何等温润,眉眼间透出几分疏远,是那般雅致动人。苏离恰是相反,身着玄衣,剑眉凤眼,腰配长剑,俊美冷厉,尽显寒意。二人站与一块,风华各异,却皆让人心折神往。
再一旁是谢羽张泽,谢羽蓝衣翩然,眉眼温柔,端庄儒雅,面上始终浅笑;张泽赤衣墨发,英气勃勃,气质洒脱,眉目风流,江湖侠士之气尽显。后一侧,柳修青衣飘逸,温文尔雅,眸子漆黑,眉宇间一抹清绝,仿若谪仙。
三者虽不如崔朔二人惊艳绝伦,却也是翩翩公子,叫人忍不住多瞧几眼。可若比起他们中间那人,便都是不如,那人一身绛紫长袍,乌黑浓郁的头发束起,岁大而不苍老,周身萦绕贵气,神色疏懒,卓然而立,气度傲然。眉眼亦是好看,丰姿隽秀,纵颔边短须都显其风仪不凡。
他所胜并非容颜,而是气度,那样戎马一生练就而出的气度,叫人敬畏,任谁看了,都觉不凡。他静静地立着,身影挺拔,仿佛是一座巍峨山岳,令人仰望。崔朔苏离站于他旁,俊是俊,秀是秀,独锐气不足,过于单薄,纵模样略占上风,仍是被比了下去。
这些人站一块,晚柠只觉触目见琳琅珠玉满地,璀璨耀眼。他们一个个都生的极好,极耀,耀得她睁不开眼睛。幸是胧烟素知晚柠脾性,急急拉住她,使得晚柠暂未失态。
可这下,晚柠回头见了胧烟韦若,胧烟一袭粉衣,芙蓉面颊娇嫩莹润,宛若桃花盛绽,雍容端庄;韦若着那淡绿罗裙,清丽绝尘,冷淡宜人。又有时孟红衣如火,英气逼人,熠熠生辉。晚柠不住感叹,素日见惯好友样貌不觉如何,今儿乍眼下来才觉动人,不知她造了什么福,竟见着了如此赏心悦目之境。
时孟不知晚柠所想,只快步行到苏离身旁,狠瞪道,“苏府尹,您不是道你今儿有事?姓张的,我原约你出来,你不愿,现到这儿快活,瞧我到时如何与你算账。”
张泽苦笑,心中不好,直拽了时孟,哀声道,“姑奶奶,你安生点,到时你怎算账都行,别在此处失了礼。”
时孟长眉微挑,正欲问事,就听一阵朗笑,中央那她未曾见过之人,含笑道,“这位姑娘实是有趣,性情如此直爽,令人眼前一亮。长离,你不好生与我介绍下?”
苏离拱手,简洁道,“卫国公之幺女。”
“鸿德的女儿,原是她啊。”男子这才想起,“这性子与鸿德当真相似,鸿德以前同是这般风风火火,脾气上来,是什么都顾不得。就这脾性,当初不知惹出多少事来,有她在你麾下,长离你怕有得头疼了。”
时孟略有一迟疑,“你认识我阿爹?”
“自是认识,我与你阿爹乃为好友。”男子说罢一笑,“这三位是?”
苏离不认得胧烟韦若,崔朔当是上前介绍,听完男子摇头,“今儿真真热闹,先是遇上了子源,现有逢着子源你幼妹,再下去岂不得见着静行了。要真这般,那我应早些回去才是。”
“这话倒是不错。”苏离应了句,笑意都略带寒意,“要真遇上季尚书,您不过烦些,我等怕是好不得,被他骂上顿不说,后日早朝怕也停歇不了,好生参上我等一本,听他念叨几日不止。”
听得晚柠香汗淋漓,面前这人要真是她所猜测,那苏离此举实是太过放肆。谁料男子未曾生气,反又笑道,“哪会烦你们,不多是来骂我的,长离不必顾虑。今这般热闹,我欲再逛些回去,呆里头实是无趣了些。”
听他们所言,胧烟韦若亦猜到男子身份,不敢多言,独时孟好奇瞧着,“你问了我们,却不曾介绍过你,你是谁啊?”
“我啊,不过无名小卒一个,没甚名气,至于名姓……”男子故作沉吟片刻,嘴角镌上丝笑意,“我与你府尹同姓苏,名苏严,你若不信,可回去问下你阿爹,他定是晓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