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时孟一面要解晚柠鹤氅,晚柠随她而去,含笑道,“我原气血虚寒,最是怕冷,这刚一入冬,便觉身上寒浸浸的,只好多披了件鹤氅。现无甚大碍,待再过个一月,又下了雪,那才是难熬。”
时孟一时尴尬,讪讪道,“是我不是……”
“无妨,天还未这般冷。”晚柠和煦笑道,“今儿着实怪,往年一入秋便热意散尽,独独今年不同,秋日闷热不堪,反一入冬又冷了许多,倒是令人不解,不知何时来场大雪。”
二人正聊着私房,趣儿已取了壶热酒来,两杯酒斟好,时孟拿了一盏递了过去。酒香馥郁,酒液澄澈如琥珀,晶莹剔透,色泽如血,酒液散发股幽香,沁人心脾。晚柠端在唇上吃了一口,酒液入喉醇厚甘甜,回味绵长,不由啧啧称赞。
时孟看着得意,笑道,“论酿酒我是极擅长的,旧年还有两坛藏在那窖中,若逢着好时候我再取出让你评鉴一二。”
又吃了口,晚柠便将酒盏放置于桌,“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这琥珀色烧酒却是少见,我吃不惯,要醉了回去,阿娘定要生气的……说来,我也酿酒,前些时候采了桂花做桂花酿,明年今日复请十一如何。”
时孟听闻拍手笑道,“自是好,再早些,桂花酿配那螃蟹来最是妙!再唤上府尹子润他们,加个捕醉仙,想想就痛快!”说道兴起处,又连饮了两杯,指着外头道,“水衡你看着周围景致可好?”
晚柠不解其意,实话实说道,“思虑精巧,实是清雅,若在此处煮茶操琴,作画读书,可谓美事。”话落晚柠不由有了想法,问旁儿的女婢芷儿,“有画器纸墨否?有便取来。”
“你倒有兴致。”时孟感叹,“这园林是按我二哥所思建造,画了图样,自是一点没差。”
晚柠晓得时孟口中二哥为何人,卫国公共有二子一女,长子时松,字容达,年三十又四,现居正五品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比不得他父亲,也算出息;次子时杨,字邑柳,岁三十,现任正七品詹事司直,虚衔从六品通直郎,不喜武来唯喜文,曾欲科考出身,偏连考五次不得,被了无耐心的卫国公塞了个差事,本本分分入太子府做事。
剩余那女儿是时孟,乃卫国公年过四十方得,宠若掌上明珠,绞尽脑汁要养成个大家闺秀,无奈时孟性子像极卫国公,最是骄纵任性不知文静为何物。秦氏想管严些,卫国公定是回护,几番下来唯有放弃。
“我二哥文武双全,这武是我阿爹亲手所教,岂能差;这文,水衡你瞧这四周景致想来也明了。”时孟笑得张扬,切实说来时杨本事算不得高,武便罢了,有卫国公这么个常常撸袖打人的阿爹,想来是尚可的;可这文,时杨背靠祖荫,连考五年都不得,让晚柠难以评论,要知如今科考并不糊名,以时杨家世,倘若文采及格自是可中,其文采不用言语。
又不愿驳了时孟话头,晚柠唯含笑点头不语,也勿怪时孟表现,她自幼看书头疼,她大哥与阿爹同是如此,程度不过是识得字,看明白文章诗词,要让她作是万万不能。偏她家中出了时杨这一个会写诗作画的,她瞧不懂对方深浅,当是希有个懂行的能帮忙评说。
恰在这时,芷儿取了画器入园来,又与趣儿将桌上菜肴撤下,将顶好的剡藤纸细细铺在桌上,又命小丫头奉上笔砚。晚柠静了静心,上前亲自研墨,待水墨散开,心头已打好腹稿,一挥而就,寥寥几笔勾勒,院内景致,亭台楼阁跃然纸上。
“真是好!”时孟赞道,她是不通文墨,然赏析一二还是可的,毕竟家中有个望女成凤的阿娘在,胡诌几句不难,“墨笔丹青,如行云流水绕素笺。”
“过誉了,若论绘画,胧烟方是顶尖的。”晚柠叹道,她虽精通文墨,可论诗词,比不得韦若,论书画,也难及胧烟,实是四样不精,“就是那崔府二姑娘,待有空闲,我宴请你们,你定能与她混熟的。”
“那感情好,你好友性情应与你相似才是。”时孟笑回道,看着晚柠在画上题字留诗,突发奇想,“你不若将这画留我这儿,我用来羞羞二哥,学了这么些年,被个小了十多岁女儿比了下去,好生打他的嘴!”
“哪比得了令兄,闺阁玩意罢了。”晚柠谦逊道,时孟是直上前搂她肩,“莫要过谦,我瞧你画的好,我是不太懂,却也知最次是与二哥不相上下,想来要强上不少。我欲刺刺二哥,他堂堂须眉比不得个小小女子,当对我认错才是,你是不知,二哥他读书读的木了些,总道我不像个女儿样,我还瞧他不行呢。”
时孟轻声求着晚柠将画与了她,晚柠无法,便随了时孟愿。又闲谈片刻,女婢煮上茶来,二人吃了两盏。晚柠抬头见天色隐约暗了些,披上鹤氅,于是道,“今儿不早了,该回去了。我先行告退,过几日再回请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