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将着饰物交予萧洮,见着雷汉急切朝里头走了走,便对着萧洮恭声道,“里头说值这价……”雷汉方松了口气,随是听阿七道了个“可”,心登时一提,就瞧着阿七眼眸深沉,仿若在看具尸身,“他们讲这是脏物,当死!”
一句当死未落,柳修提剑飞出,直刺向雷汉,雷汉尚来不及反应,向旁侧躲,险之又险擦过剑刃,右臂却是被剑刃划破,血痕乍现,溅在了锦缎屏风上,血滴顺着裂缝渗入屏风内。阿七则护着萧洮后退了半步,避开了鲜血。
雷汉见着柳修,晓得自己入套,置之死地而后生,与着柳修飞去,踹倒屏风,抽刀朝着里头之人砍去。柳修原是想拦,却是见着他所刺之人后,默默放下了剑,眼含怜悯。
眼瞧着那寒光匕首,苏离冷笑声,手中茶盏扔出,旋即抬腿踢中雷汉腹部,将他蹬开数尺,撞在屏风之上。雷汉摔了出去,又滚落地上,口中喷出血雾,脸色惨白。苏离则是趁势欺近,一脚逼迫雷汉半跪,取了匕首抵住他喉咙处,“怎的,如此多人直朝我来,是觉我无能不成!”
柳修摊手叹息,那里头多少个好拿捏之人,便是萧洮亦是不错的。偏生雷汉挑了个最难的,做出极错误的选择,唯说时也,命也!
“子润,你与着他们去雷汉屋子中好生搜搜,想来还有些子东西。”苏离冷声令道,眉眼间是森森威严。
张泽点头应是,由先前那几个去过雷汉住处的侍卫领着,前去了其屋中。
“将人押回去,当是得审审的。”苏离放开雷汉,命萧洮护卫,那些护卫倒也听令。思量了下,苏离又道,“十一,你去郭府寻郭行朗,告知谋害其女儿嫌犯已捉到,来堂上听审。”
言毕,便是赶回京兆府,京兆府里头是早得了消息,个个严阵以待,生怕撞苏离怒口上,被寻着错处。
少顷郭行朗赶至,张泽随之而来,说那苏离端坐公堂,居高临下俯看雷汉,凤眸一扫,见着郭行朗面沉如水,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剥了雷汉。又瞧张泽气定神闲将这东西呈至案前,是个精致荷包,里头绣有云回秀蕊名讳,兼封书信。苏离便是道,“雷汉,你做何解释。”
声不响,却是散着淡淡威压,直是令雷汉咬牙。雷汉晓得自己已穷途末路,不欲招扰苦头,虽跪于地,可头抬着,眸中些许恍惚闪过,那些早该遗忘之事,竟是一瞬泛上心头。
世事无常,细细想来多为偶然二字,他与郭大姑娘孽缘起因,便是那漫不经心的偶然一瞥;似他入江湖,正是因心中难能漫起的善举。
当和风拂过,麦穗摇晃,雷汉总能忆起最初。他本是最为寻常的农家子,与着父母耕地种田,未来日子一眼到头。却在绿叶渐黄时,救了个云游老道,老道教他习武,引他入江湖,见识那万千荣华,名利富贵,也尝了辛酸苦辣,刀光剑影。在江湖奔波游荡的夜,雷汉便是会想,若未逢老道,那他是否会跟父辈相同,娶个田舍娘,安安稳稳过个一生。
这念头隐约出现,然不显露,或是本性,比起厌烦,雷汉欣喜这种剑酒生涯,即使它常与血为伴。直至他惹来祸事,坏了面容,被郭行朗所救,才打算着,做个平常人。
郭行朗,雷汉念着这名字,那曾是他的恩人,可这救命之恩在时间消磨下愈发浅淡,反多上了层阴影。许许多多的人总是在耳畔提醒他,他当感恩,雷汉想,他是回报的,救了郭行朗两回,总是报了恩的。
这般想多了,就是理所当然忘却了曾经恩情,不过每夜凝望后府时,心中有着些不明所以的浅淡愧疚。
雷汉不是不明他们地位悬殊,然望那含娇美目,却是忘乎所以,再记不起其他。如诸多坠入情网之人,他曾多次注视郭大姑娘,有无数情谊要对其倾诉,又在池边犹疑,他瞧着水中人影,细细轻抚面上伤痕。他从未在意过上头痕迹与他人嘲笑,却是头次后悔,当初何不小心些。
纵他知晓,他面容完整亦是配不得郭府姑娘的,但若是无瑕疵残疾,他便能投军立功,总有那么点点念想的。现如今却是天差地别,又多次听了郭行朗打算,知其欲择达官显贵为婿,自个儿心中悸动唯深埋于下,常望着郭大姑娘璇闺以解相思之意。因积着火不散,于京都城中不敢擅动刀兵,雷汉渐染上赌博恶习,排解抑郁,不敢跟外人吐露丝毫想法。
若事这般过去,直至郭大姑娘风光出阁,摸不准雷汉便是能放下了的,再寻个适配人家女儿成亲,两人相安无事。到底他们身份悬殊,郭大姑娘还是个不喜雷汉的,这雷汉心头清楚的很。
偏生郭大姑娘与着表哥云回青梅竹马,互许终身,却逢郭行朗这个一心用女儿攀附权贵的,拒了云回提亲。致使郭大姑娘常在湖畔愣神,竟是动了痴性,约着云回私逃。
雷汉倾心于郭大姑娘,自是对她安危多有关注,他亦是武艺高强,二人之私情从未瞒过他,他不过是见着二人门当户对,装成不知罢了。怎晓得郭大姑娘起了这般要不得的心思,雷汉是怒从心起。
老话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这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方是妻,不然再怎海誓山盟,不过是个任人欺辱的妾,这般浅显道理雷汉懂,向来聪慧的大姑娘如何不懂。瞧着那信,雷汉只觉瞋目切齿,他晓得该是上报郭行朗,让着郭行朗劝醒大姑娘,可在这怒气下恶胆渐升,雷汉有了个计划,一个能让他得偿所愿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