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地接受你的关心,我已经因为这个失去你一次了,所以我只敢在暗处悄无声息地尽我所能保护你.....而不是回应你。”
傅岭在黑暗中诉说着,仿佛只有在看不见光的地方,他才敢将自己的心剖开,坦露在孟涟瑜的面前。
孟涟瑜听了这话之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其实能明白傅岭的意思,如果靠的太近会伤害别人,倒不如不见。
可是,令孟涟瑜困惑的是,为什么傅永清会派人监视傅岭。
其实如果换个词,换成派人“暗中保护”傅岭,或许更妥帖,因为关心自己儿子的生命安危是无比合情合理的。
但是,傅岭竟然也用了“派人盯着”这个词在傅永清的身上,那便颇为离奇了。
傅岭是宰相的儿子,并非政敌或是对手,即使他怀疑自己的儿子跟儿时的侍女有染,派人到西域去监视未免也太大费周章。
并且,这让孟涟瑜想起一件事情。
当日皇帝宣布让傅岭出兵的时候,傅永清的行为很是奇怪,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当下在皇帝面前表现得无比“悲痛”,但是在后来的殿外,他更多的是“气愤”,并且在出兵之前,都没有见到这位宰相大人的踪影。
思来想去,孟涟瑜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宰相不信任傅岭,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忌惮,仿佛傅岭逃脱了他的眼皮便会惹出什么事一般,因此他对傅岭有极强的掌控欲。
孟涟瑜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逐渐能看清傅岭的神情。
那是她没有见过的破碎,仿佛遥远的伤口重新撕裂,流出尚未冷却的毒血。
孟涟瑜叹了一口气,而后上前一步,轻轻拽过傅岭的手臂,用双手轻轻摩挲着,手掌的温度触碰在冰冷的铁甲上,引得她一哆嗦。
其实孟涟瑜没那么介意傅岭将自己的哀思寄托在她这具青儿的躯壳之中,毕竟是自己先钻进人家的身体,而现如今自己当个活的“纪念碑”,没事这人便来对自己诚心地拜一拜或者忏悔一番,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太上纲上线的生气理由,甚至可以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双手合十配合一番。
但是傅岭颇有将她当做“后悔药”的架势,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即使是穿越、重生,都不会改变过去的事情。
孟涟瑜看着他半垂着的双眼,用手将他的脸掰过来,强迫傅岭与自己对视。
她轻轻地说道:“不会的,我不会是那个结局,也不会因为你走向那个结局,不然我来到这个世界是干什么吃的?”
说罢,傅岭突然呼吸有些急促,他看着孟涟瑜,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
傅岭的双手死死箍着孟涟瑜的后背,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后,孟涟瑜听见傅岭的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开口闷闷地说了一句:“多谢你。”
“......”
孟涟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这孩子也是真性情。
这样冰冷的铁甲之下,究竟是藏着一颗多么滚烫的心。
除夕当日。
一大早,傅岭踏着雪和父亲一同入宫觐见。
京城被鹅毛大雪笼罩着,目光所及之处皆雪白,有些刺眼。
截止今日,京城已然下了一周的雪,路边时不时便会发现冻死的猫,傅岭全然不顾冻僵的手指,将猫拎起来,埋到树下。
傅永清没有同傅岭一起步行,而是坐在轿撵中。
他看见自己的儿子在做这样的事,便叫人停下车,掀起帘子,开口缓缓说道:“天寒地冻,竟也没将你的小家子气冻死。”
傅岭听见之后,并没有搭理傅永清,似乎早已习惯他这样的言辞。
“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还真是怎么纠正都不像我。”傅永清说道。
“是啊,我像母亲。”傅岭冷冷地回答道。
“你的母亲?你母亲的家族就是因为像你这样.....罢了,继续走,留他在这儿慢慢念旧。”宰相话说道一半,便意识到这是在外面,而接下来的话又有些许禁忌,因此便住了口,气急败坏地坐马车先走了。
“呵。”等到马车走了之后,傅岭才冷冷地笑了一声。
他的手指冻得通红,却仿若没感觉一般,机械而又麻木地挖着枯树根下早已冻硬的泥土。
旁边躺着那只冻死的小猫,是一只小三花,看起来差不多只有两三个月。
突然,那只小猫的脚抽动了一下,而后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呜咽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傅岭看见之后,心头一动,立刻将小三花抱在了怀里。
他将外袍解开,将小三花放进自己的胸膛中,它身上的雪在温暖的胸膛中融化成水,身体也开始有了反应,在一个劲儿地颤抖。
傅岭的嘴角上扬了一点,眼睛里充满了激动之情,而后便快步将它送到了门口的医馆,并嘱咐自己将在两个时辰内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