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的事。”
旋转楼梯,黑色亮面扶手,围着绕了两圈才到一楼。
魏栖音让黄莺在门口等她,自己从人流中挤到吧台,一路错开几个意欲上前搭讪的男人。
她在吧台坐了几秒,才远远看到渝哥从东面办公区绕进来,腿长腰细,刚才严丝合缝的衬衣松开两颗扣子,隐约可见平直的锁骨。
调酒师喊了他一声,他极小幅度的点了下头,长手捞起台面上的摇酒壶,将冰块、基酒、辅料放进壶内,开始用力摇晃,闪耀的霓虹灯让他冷白的手指染上色彩。
鸡尾酒调好,推给一旁紧张兮兮盯着他看的女生,女生既兴奋又羞怯,“谢谢,能加个微信吗?”
渝哥眼皮半撩,没什么情绪的拒绝,“不能。”
虽然被拒绝了,但女生还是偷偷看了他好几眼,才依依不舍离开。
魏栖音靠着椅子等他,十分钟过去,他调了三杯酒,五位美女上前要他的联系方式,与调酒师聊了几句,可始终没见他理会她。或许他刚才只是随口说说,只是帮她们拜托困境的说辞,并没放在心上。
一直等着有点傻,她拢了拢衣领起身准备走,忽听斜前方飘来他毫无温度的嗓音:“小姐,久等了,想喝什么?”
他把她当这里的客人。
清甜的果酒味,带着点淡淡的烟味,魏栖音又盯他一眼,发现他口中多了支烟。烟气袅袅腾起,覆盖了她的视觉,他的脸阔淹埋在雾气里,看不真切。所幸她从高脚椅上跳下来,“不了,下次吧。”
走了两步,她转回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调酒师握着鸡尾酒笑了,没想到漂亮的女人搭讪的方式这么大胆直接。
魏千渝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摇晃摇酒壶,眼眉间的情绪极淡,等了片刻,他慢悠悠说:“魏千渝。”
调酒师补充,“我们新经理。”
彩色灯光转过来,照在魏栖音脸上,她自报家门,“我叫魏栖音,兽藏丘而绝迹兮,鸟攀木而栖音。”
“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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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踏出酒店,几十个穿藏青制服的警察,手提警棍从后门涌进来,服务员像是提前接到了消息,已经把前门封锁,一时人群发生小范围骚乱,警察分配十几人安抚舞池和卡位上的客人,“例行检查,大家不要乱动。”
这家酒吧在港城比较有名,位置在港城大学附近,来的都是些学生和附近上班族,听到警察的话,只要不做贼心虚,都乖乖配合。有几个企图逃跑的,被警察反手控制住,魏栖音随人流站着,发现被控制的是刚才邀他喝酒的精英男。
大概几分钟后,二楼传来爆裂的叫喊声,金属碰撞的击打声,听起来战斗的非常激烈,楼下的人都正襟听着,又过了几分钟,声音停止,几个男的铐着手铐被警员排队带下来,魏栖音一眼便看到,顶着鸡窝头的黄毛,她觉得他像只战败的、炸毛的公鸡。
后面跟着罗刚和他的同行人。临出酒店,罗刚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是否自己眼花,她感觉他眼里簇着阴毒。
不待有所反应,她也被带去警局。
生平第一次进警局,做尿检。半夜十一点,一群人扎堆在所里。直到凌晨两点,尿检结果出来,警员通知她可以离开了。
她踩着凉风走到马路牙子等车,期间不时低头回复消息,她问黄莺现在在哪,回家没。
黄莺说在外面等了她很久,没见她出来,就去推门,门锁了她进不去,后来又看到警察来,觉得魏栖音应该不会有事,正好家里人催于是先回家了。
魏栖音还在噼里啪啦打字,风吹起她的发梢,有几缕粘在嘴角,有些痒,她偏头想拢起来,目光忽被警局门口吸引。
魏千渝西装革履,身长体直地站在门口,与旁边的警员交谈,不时嘴角牵起一丝不易发觉的弧度,眼神依旧淡漠。
她看他嘴唇的张合曲线,似乎在说:“应该的,发现这种事,当然是第一时间报警。这是我们公民应尽的责任。”
这只是她的判断,不准确。
红色出租车驶来,她弯腰坐进去,将露在车外的风衣衣摆扯到车内,摇下车窗,清风吹拂脸颊,大脑清新许多,此时魏千渝与警员聊完,阔步走下台阶,抬头掀眼看了过来。
魏栖音隔着透明玻璃窗,远远与他对视上,她微微颔首示意,出租车引擎响起,司机打方向盘,车子缓缓驶入中心道,汇入茫茫车流。
今晚天朗气清,可魏栖音难得没能睡个好觉,夜里噩梦连连。
那天南港大桥的风肆虐,几乎能将人撕成碎片,她爸爸坐在驾驶位开车,她妈妈在副驾驶看着她爸爸恬静的笑。又一阵狂风后,桥下的水面泛起波澜,“咚咚”-车子被前后来的大卡车撞了个粉碎,在空地上滚了两圈停下。
然后,医护人员开车门想把他们抬上担架,可她爸爸使劲攥着她妈妈的手,怎么都松不开。
画面一转,她爸爸的脸变成了年少的宋陆延,几秒后,又变成了魏千渝。而她的手似乎被他攥着,挣脱不了。
她一回头,看到魏千渝满身鲜血,一只胳膊断在反向盘下,眼神却坚定的看着她这里。
她猛地惊醒,额头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手指捏着被角微微颤抖。她掀被下床,一刻不多留,打包好行李,在手机平台将机票改签,连夜坐飞机离开了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