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嫁……”
我在暴力下终于屈服。我压着发抖的手,一边去摸地上散乱的珠子,一边说。
他们不再打我,去吃老汉剥的鸡蛋。三个鸡蛋刚刚好。
却唯独没有我的。
后来我想了一下,文康这个人看起来很温和,说话讲理,又体面,和他结婚最大的好处是不用再挨打。
如果结婚能逃脱这个窒息的家,那么,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多好啊,结个婚就能逃离这个魔鬼一般的家庭。
多好啊。世界上居然有这种好事。
这种事居然被我遇见了。
太好了。
不出意外,我和文康的婚礼会在寒冷的冬天举行。
冬天啊,万物寂寥。
一个人的婚礼怎么能在冬天举行呢。
或许我的结局早已注定在这个冬天。
我结婚了。
粗制的婚纱,简单的妆容,零零碎碎的亲戚,虚伪的笑容。
没关系的,我安慰自己。
婚纱又丑又难看又不合身。
没关系,李小妹,衣服不好穿又怎么了,以后会有合身的衣裳穿的。
亲戚那副难看,讽刺的嘴脸又能怎么样。
没关系的,李小妹,忍一忍啦。
只要忍这一下,就会过好日子啦。
再也不用挨打了。
再也不用被骂。
再也不需要忍受这一切。
没关系的,我很幸福的。
我穿着不合身的婚纱,不合脚的鞋子,在稀稀拉拉敷衍的掌声下,在整个寒冷的冬季,迎接属于我的幸福。
我唯一在乎的是姐姐。
她来了,不过这一次,她看起来很伤心,很担心我。
她抱着我,很惊讶问我怎么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我佯装幸福,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
又或许,我不想让姐姐担心。
姐姐没有吃席,我看见姐姐很失望,她临走之前问我手链去哪里了。我没有告诉她,我的手链,已经断了。
已经断了。
见我没有回答,姐姐送了我的一条新的。
我不敢带,一直珍藏着。
姐姐临走前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妹妹,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结局,如果你相信这就是你的结局,那姐姐会支持你。
姐姐祝福你,幸福。
这句话我记了好久好久,这是第一次有人流着泪水,真诚的祝福我。
婚后我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文康太关心我了,他知道我所有的喜好,不喜欢鸡蛋,不吃甜,不喜欢别人加我的大名,不能坐太软的座椅……
文康帮我切水果,给我买花,送我戒指项链,让着我,对对我温言细语,喜欢抱我,粘着我,文康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
这个陌生的男人带我见识了,原来一个女人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我一睁开眼,是一股好闻的香味,柔软的床品,舒服的抱枕,湿润的空气,昏暗的房间。我离过去似乎远了一点,不再是一睁眼一大堆家务,话里话外的折磨,拳打脚踢。
我也没有再见到我妈我爸我大哥。
这样的日子,从前想都不敢想。
我原以为我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就像每一个步入婚姻,幻想幸福的女人一样。
直到某一天,家里开始变臭。
文康喝了酒,他变得暴躁易怒,他抬手指着我,吼叫大骂。
我害怕的缩在一旁。可是他又抱着我,我只觉得这个男人好可怕,刚刚那一下,似乎这个男人暴露了什么,那一刻双眼底下全是暴戾。
这个男人时而温柔,又时而暴躁。于是我经常被打后,会哄着自己原谅这个男人。
又过了一年,日子往复。我怀孕了。
但我没把这件事告诉文康。
有一天,我收拾屋子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被书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册子。
撕开一看,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离婚证
一个蓝色的离婚证。
我的手抖得特别厉害。一瞬间所有的阴谋诡计在我脑海悬浮起来。
文康离过婚。
我本该怒火中烧,可我下意识害怕起来。我在家里一直等着文康回家。
那个离婚证在桌子上明明白白的被文康看在眼里,他的眼神特别可怕,他本该道歉,可却指着我,给我妈打了电话。
我妈可能还以为我是小孩子,又因为文康是个老师,她今天可能在超市又抢到了鸡蛋,于是乎,我的妈妈,笑着说,
“哎呦我的好女婿,小事情,她要是不听话,你往死里打!”
文康没挂手机,随手扔在一边,眼神凶狠。
第二天,我一瘸一拐出门买菜。
我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从前。
不,比以前更糟糕。
文康告诉我,他一直在欺骗我,合着我的爹妈打哥骗我,他不是老师,而是一个赌徒,他欠了很多外债,房子是租的,车子是租的,吃的喝的,给我买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赌来的。
顷刻间,只觉得天地崩塌。
一瞬间万物死灰。
他还告诉我,如果我想离婚,那再离婚之前,他会先打死我。
想起来真可惜。
我的母亲殴打我,我的大哥殴打我,我的丈夫殴打我。
我从一个深渊,跳进了另外一个深渊。
人生就是,一惨再惨么?
我行走在大街上,犹如无魂的人。
我的身上开始渐渐露出伤口。
我尤其讨厌夏天。
它使我露出残忍的胳膊。
如果他心情好,我可能只会遭受一个杯子砸过来。如果今天输了很多钱,我的头就会开花。
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了毒打疯了的跑出去,没跑几步我就被抓了回去,一顿毒打几乎是必然的,我死死护着肚子。
我说:“我怀孕了。”
文康果然不再动手,甚至很意外,很惊喜。
这个男人凶狠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把我从冰凉的地板抱起来,让我坐在沙发上。第一次,我感到这个男人居然如此恐怖。
我面色平和,摸着肚子。
我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留。
文康因为孩子没有再跟我动手,不过他的脾气依旧很差,老是摔东西,看得出来若不是我怀着孕有这块免死金牌,恐怕这男人早就想揍我一顿了。
我安抚了文康几天,抓住机会偷偷在网上咨询妇科医院的事。
我好后悔,每一天每一天。出于母爱的缘故,我有些不舍得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可一想到以后,这个孩子即使降临也不会幸福的。
终于等到某一天,我提前预约好去医院。
当我抽完血化验完准备手术的前一秒,我在医院看见了文康。
这个男人也看见了我。
“李贱妹!”
文康大吼。这是文康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你个贱人敢背到我来医院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