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使团回京,自南薰门入城,过护城河,踏上热闹的铜锣街,两旁商铺林立,各种商品陈列在店铺前,从锦布、丝绸、青瓷到各种稀奇的东西,琳琅满目
坐在队伍最末马车里的马赫,看着眼前繁华的场景,心中充满着好奇与憧憬
路上行人的谈笑,与车轮滚动声交织在一起,在他听来便如同优美的乐章,自逾城一路到扬州府,他见识了很多繁华,更加坚定了他此行的决心“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一定要留在这里”
随着马车继续行驶,车马来到了铜雀门,一入铜雀门便是内城,铜雀大街的宽敞与繁华,与外城相比似乎更多了些贵气,街道两旁的秦砖瓦黛,飞檐翘角更显宏伟与壮观,商铺也更为密集,内城的人穿着愈加华丽,店铺门庭愈发赫奕
马赫还在感叹之时,车马便已经缓缓停下,只见前方使团众人,已然纷纷离开座驾,侧立于宫门前
好一会儿,慕铎的身边的侍卫走了过来,站在马赫面前,道:“我家公子让我传达,前方乃天子皇城,地方官员,无诏不得擅入,故请马县令整衣冠,立于宫门外静候”
马赫闻言连忙回礼,自袖中掏出一两银子递上前,道:“多谢尤侍卫”
“县令不必多礼,在下先告退了”说完指挥着车夫跟着前方的车架一道往左侧偏门去了
看着人都走远了,马赫理了理自己的官服,将头上的进贤冠正了正,带着些兴奋,跟着使团队伍一道向前走去,行至铜雀门前,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视线不自觉地,随着此刻大摇大摆的慕铎探了进去
只见铜雀门里,长长的宫道两边,伫立着两列手持长矛的黑甲卫兵,宫道尽头是约莫有五丈之高的城楼,青石墙面正中有一个大约一丈左右的拱门
随着慕铎渐渐消失在视线所及,马赫也慢慢不舍得收起贪婪的眼神,低头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由此上殿,与皇帝一道谈论天下大事
皇宫大殿矗立在皇宫中心,周身以黑色瓦石铸造,彰显了它的庄重与肃穆,屋顶有金龙与翡翠装饰,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皇宫门前两侧的石狮子,栩栩如生,豆大的眼睛直视前方,尽显庄严与威仪
大殿之上,小皇帝正襟危坐在龙椅,身后是一片珠帘,太后此刻正端坐在珠帘后,细酌着手中的茗品
阶梯之下一丈处,左右两旁分立着,同样穿着深色朝服的文武大臣
虽两方服饰,远看瞧不出太多不同,但左手边,广袖长袍上绣着花鸟山水、头戴冠玉的文官,相较右侧的武官更显尊贵文雅
“陛下,褚斌叛国之事,已逾数月,大理寺已将其供词及罪责悉数上呈,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叛国之罪,实乃不赦,臣恳请陛下,今日务必为其定罪,以儆效尤”左仆射祝子扬上前道
“臣附议,陛下英明神武,断不容此等奸佞之辈,望陛下速速决断,以安民心,以固国本”殿中尚书贾鹤绶上前附议道
就在还有人想要上前之时,殿外统领,跪地大声通报道:“报!传旨使团回京,殿中员外郎慕铎,殿外求见”
众人闻言,都不自主的看着立在最前面慕太师与他身后的慕之杭,只见慕家父子并未有所动作,便也都不再继续开口,只一同低首等着上面的人发话
太后喝了一口茶,微微抬手,缓缓开口,道:“宣进殿吧”
闻言,一旁的内侍官,对着殿外高声,道:“宣,殿中员外郎进殿!”方才站出来的左仆射与殿中尚书也纷纷退回原来的位置
随着内侍官声音落下,只见慕铎身穿黑色直裾长袍大步走了进来,上前跪地行礼,道:“臣慕铎,叩见皇上、太后,吾皇万岁,太后殿下千岁”
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应了一声,道:“爱卿平身”
“谢陛下,谢殿下”
“员外郎此番前去边城一路劳顿,瞧着似是有些消瘦了”看着慕铎起身后,小皇帝率先开口问道
闻言慕铎心中便觉苦闷,刚想诉苦,便被回头看着他的慕之杭瞪了一眼,急忙收敛神情,道:“臣愧于陛下,不敢言苦”说着又跪了下去
“哦?此话何意啊?”太后搁下手中的珠串,虽说动作不大,与木桌碰撞的声音却似是穿透了整个大殿,珠帘之后的威压,一时间,让慕铎早将想好的说辞忘光,此刻急的手心发汗
慕铎吞了口口水,余光瞥着一旁自若的慕太师,颤巍巍的回道:“臣实不敢欺瞒陛下、太后圣明。此番承旨,出使逾城,以宣陛下之旨意。然,臣登门拜访,却未能见褚家小公子一面,臣深感失职,恳请陛下、太后圣裁”
“不在逾城?”见慕铎点了点头,慕太师模样淡定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走出来继续问,道:“是何时知晓不在城中的,可知人去往何处?”
“这,下官属实不知,只知登门之时,逾城褚府早已人去楼空,便是连一个看家护院之人也未曾留下”
“为何不早作禀报,在逾城一月有余便都不知晓吗?”慕太师继续开口问道
“臣惶恐!使团方至逾城之时,长公主便有命,褚家宣旨一事,全有有她一人主持,下官唯听命而已”
“那公主呢?怎的不见与你一道回京?”慕之杭上前问道
“长公主是一月半前留下书信,离开了逾城的,那时臣只当,公主受命先行处理旁的事情了,随后拿着圣旨欲往褚府宣旨,方才得知褚家无人”
闻言,慕之杭还想佯装斥责,却不料,太后率先开口打断,道:“韵儿里开逾城之行,本宫已然得了信,此事怪不得你”说着走了出来,继续道:“员外郎先起身吧”转头对着慕之杭,道:“慕尚书也不比如此苛责”
闻言,慕之杭急忙拱手,道:“是,太后说的是,老臣方才也是心急了些,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办差,只盼莫要因着他,出了什么岔子才好”说着转头对着刚起身的慕铎,问道:“你方才说到,褚家公子离开逾城,事后你可查问清楚,他往何处去了?”
“禀太后,那日,见院中半晌无人响应,我便查问了褚府附近个商贩,他们都说回京前月初七午后,褚家小公子,带着侍女、侍卫离开后,便再未回府,之后臣去寻逾城县令,想问褚府在城中是否还有别处院子,不料恰好撞上马县令带着消息来寻我,听他说,那褚家公子是和炀垵国细作走了!”
话音刚落,一位文官在慕之杭的眼神示意下,躬身上前请礼,道:“陛下、太后,如此看来褚家当真与那外敌有所勾连,臣请陛下下旨惩处褚家,以儆效尤以、正视听!”
见状,五兵尚书徐泽洲顾不得旁边的人阻拦,上前对着那人,道:“放屁!”
“你,你,你怎……”
不等他话说完,继续上前,对着太后皇帝行了一礼,接着道:“陛下明察,褚府一门忠烈,自高祖时便立下赫赫战功,此等叛国之事绝无可能出现在褚府,还望陛下明察,万不能不由分说,枉了忠臣啊,陛下”
闻言,慕铎心中暗喜,不等上位说话,开口道:“臣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便也不敢偏信、妄言,所以此次回京,臣便带着马县令一道回来,此刻人已在宫外,等候陛下与太后的传问”好在自己回京前传过家书,家公让我提前做了准备,至此,自己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
见状,太后眼神示意皇帝身边的老宫人,随后,重新坐回珠帘之后
宫人得了指令,对着宫外宣,道:“传——逾城县令马赫,殿前觐见”
“传,逾城县令马赫觐见”
“传,逾城县令,马赫……”
“传……”
随着领路的宫人带着,马赫一路紧张的低着头,战战兢兢跟在身后走到了殿外,见宫人停下,四下张望正准备抬脚进殿时,一把便被同行的宫人拦了下来,细声提醒,道:“在此处行礼即可”说完重新退至一旁
马赫先是稍稍一愣,随后在宫人无声的挤眉警示后,连忙跪在殿外行礼,道:“下臣,逾城…交州下辖南郡下辖逾城县令马赫,参见皇上、太后,愿吾皇万岁,皇太后千岁”
待人行完礼,皇帝才缓缓开口,道:“嗯,抬起头来回话”
“是”说完略带着些兴奋,直愣愣的盯着皇帝,却被一旁的大臣喝道:“混账,竟敢如此直视天颜,找死!”说着抬起脚就要踹过去
殿中侍郎见状上前笑着阻拦,道:“程将军,这是作甚,这般小小的下等官,怎敢劳着您亲自动手呢”说着抱拳对着上座“何况陛下与太后还未发话,你这一脚下去,只怕此人不死也得落个伤残,不知道的还当您是为褚府杀人灭口呢”
然此时,在一旁的慕之杭,则是瞪着慕铎,小声问道:“这些你没同他说过吗?”
“我当然说了,而且这种事情,不该是都知道的吗”慕铎被瞪着有些无语的小声嘀咕道
此时殿前的马赫,早已吓得背湿一片,慌忙道:“陛下恕罪,太后恕罪,臣,臣绝无任何不敬之意,还请陛下开恩”
小皇帝微微蹙眉看着他,半晌,见太后为发话,随着殿外,淡淡开口,道:“拉出去,打十板再上前回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