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辞?”锦桢率先反应了过来,皱着眉摸上温言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疯了?”
林芷也有些担忧地看着温言,好像在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小心把药量下猛了,把人给药坏了:“温言,请辞这事可不是儿戏,你原来也见过不少,知道他们的下场的。”
“这回确实是阁主做得不对,让你在地牢里被关了这些时日,落了好多伤,”林芷抓着温言的手臂,把着脉道,“外伤内损加在一起,总归是不容小觑的,你这个决定做得太过草率了。”
她对着面前这位刚刚转醒,身体虚弱得不像话的病人,说话到底还是留了点情面。
其实将这话剖开来听,她想给的警告也不过就是四个大字——必死无疑。
“我想请辞,倒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温言自然听明白了林芷的话中之意,苦笑一下道,“有些事等得起,有些事却不然。”
林芷不解:“你年岁还长着,有什么……”
她平常私下与他们来往的到底还是少些,并不知晓温言与老先生的关系,也不知晓地牢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具体事宜,但她不清楚,却不代表锦桢这个情报百晓生也一样不清楚。
锦桢深深望了温言一眼,出言拦住了林芷还要接着劝阻的话:“诶,林芷你有所不知,就这么短短几日,地牢的事儿也算是闹了个满城风雨了,其间门道多着呢,咱们这孤陋寡闻的就别插这个嘴了。”
“死烟鬼你说话就说话,再敢呛我一句试试,小心你明天就被我毒成哑巴。”
林芷敏锐地察觉到这话里的“孤陋寡闻”是在骂她呢,毫不客气地冲着锦桢飞去一个眼刀。
锦桢倒是识时务,立马举双手告饶,三言两语间捡尽精华,算是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对方讲了个分明。
待林芷听完后,三人罕见地相顾无言,沉默了半晌。
最终,还是林芷率先表态,摇了摇头:“我当真不知,原来你和那学堂老先生还有这份渊源……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同意这件事。”
“温言,说句不好听的,如果锦桢的描述没有夸大其词的话,这位老先生已经是无力回天之势了,我们尚且不论有没有方法能将人直接从牢里带出来,只说这带出来之后,就算是我,也大概是救不回来的。”
林芷其实比他们大不了两岁,这么讲道理的时候却是颇有些长者风范。
无力回天。
这四个字震得温言心头一颤,放在被罩上的手瞬间缩紧。
他深呼吸几秒,随后却缓缓吐出了口气,像是对这个判断并不十分意外。
“他说的都是真的,”温言只觉得喉间像是被人塞了坨棉花,堵着他的一字一句,先前装出来的轻描淡写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说的我……知道,所以这件事就更迫在眉睫了。”
“老先生时日无多,这么多年过去,我从来没能给他老人家孝敬什么好东西,人到暮年,竟然还因为我被卷入这种纷争……我,我总得回去,赶回去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温言逼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也算是最后……再尽点微薄的孝意,对吧?”
此言一出,四下又是一片沉默。
“罢了,罢了罢了,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们都劝不动你,”锦桢拍着手,又狠狠搓了两下,这才缓解了自己想掏出烟枪来的动作,“那就这样吧,我听你的。”
温言仰头看向锦桢,总算是眉眼微弯:“……谢了。”
“真够见外的,”锦桢翻了个白眼,伸手亲昵地搭上了温言的肩膀,凑到对方耳边小声说道,“到时候无论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得了你俩,一个两个的都给我上眼药,显得我像个坏人似的,”林芷有些无语地冲着两人的脑袋分别来了一下,“我算是明白了,平常闷声不响的倔脾气最大,那我也不劝你了。”
“你现在服过了解药,五感衰退的症状应当已经有所减轻,再过一两天就能彻底恢复了,”林芷伸手点了点温言的胸口,继续说道,“唯一需要提醒你的是,无论到时候出现什么状况,你都不能发力过猛,以防在毒药还没被彻底压制时再次被催动蔓延。”
“好,这件事上,我肯定听神医你的。”温言冲着林芷也笑了一下。
林芷半点没被这好话冲昏头脑,撇过下巴道:“你最好是。”
“说到这个,林芷你手里还有没有多的……解药,给点嘛,送温言当保命符用用,”锦桢说话间特意压低了“解药”两字的声音,手指一搓,跟个无赖似的,“省得这家伙一个月之后求药无门,又得整出些幺蛾子。”
这话说得轻佻,大概也是想缓解下屋内沉重的氛围,却没想到,林芷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说的我自然也想到了,但不是不给,而是没有,”林芷叹了口气,“这毒药和解药来得都相当蹊跷,我当年也不过是跟着我的母亲学了这么点皮毛医术……”
“这解药的药材种类和采集方位,全都被阁主牢牢掌握在手中,有几味药材,我在医书上甚至都没有见过……这数年间,我也不是没有对此进行过尝试,却全都以失败告终了……况且,我每回给你们吃的解药都是汤药好不好,又不是话本子里那种一颗颗的丹药,你们怎么可能带得走。”
……这倒也是。
只不过锦桢和温言都没想过,这解药当中还有如此门道。
还真是有些麻烦了。
锦桢不由得想道,可他转头望向温言,却见对方看似呆呆地坐在床榻上,实际已经魂游天外了。
说起林芷的母亲,温言对这位温柔的女性还真是有不少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