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温的脸色忽的沉了,“青陵君。”
晏拭雪不是没见他陡变的神色,心尖一痛,可面上不显,“昨日酿了几瓶梅子酒,特意送来与你尝尝。”
晏温后退一步,“封君说笑,现在灾民尚未安顿妥当,晏温还无福与您一起消受此等惬意。”
“我以为百姓之灾事于阿温而言,就如那飘风过耳。”
“封君这几日不也是如此?”
“既然阿温需要,那我便做。”
“青陵君何出此言。”遥遥一声突然从院外传来,这让晏温原本沉郁的神色骤然转明。小太子欢喜转身,正见傅怀瑾笑着冲自己而来。
“傅怀瑾。”
“小殿下。”
晏温把手放进对方温热的手心,低低笑出声。
傅怀瑾轻轻摩挲他的指尖,紧接着把人拉到身后,警惕的望向晏拭雪,说:“封君眼下是一地之君,理应以百姓为先。而如今饿殍遍野,流民四散,封君不去解决反而隐居小院开始酿起了梅子酒。”
说着,他的视线虚虚落到晏拭雪手中的酒壶上,冷嗤道:“自己无能无用,就不要把原因推到小殿下身上。”
敏锐察觉到傅怀瑾情绪不对的晏温,任由他拉着,然而这副模样落在晏拭雪眼中就是方才还与之叫刺的小太子,此刻却收回了浑身戾气,靠在傅怀瑾身旁,一脸乖巧。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在梦中似的。
“阿温......”
“青陵君,”晏温安抚地用指尖蹭了蹭傅怀瑾的手背,接着冷眼望向晏拭雪,“待应州灾祸了结,你我再不相见,各自安好罢。”
这话像是戳中了晏拭雪的神经,他自嘲道:“如何能了结,他既派了你来,那这灾事就没有结束的时候,除非我亲自请罪。”
“看来封君真的是藏进小院,不问春秋了。”傅怀瑾听着这话实在觉得不舒服,揉了揉耳朵,打断他的自怨自艾。
“此话何意?”
恰在此时,院门前侍卫来报,得了进来的命令后,他看向眼前站在左右的封君和太子,脚步顿了顿,只一瞬,便欢欣朝太子走去。
侍卫道:“应殿下所令,那群商户运来的粮食全部发放完毕,剩下还有近一年的粮食已经命人移至城内各处粮仓。”
闻言,晏拭雪不可置信的望向晏温。
而晏温却依旧似往日温和般站着,不急不缓道:“应州的各地饥民可得了消息?”
“回殿下,告示都贴在各路要道了,想必不出几日就可应顾到各地百姓。”
“做的很好,”晏温笑说:“下去领赏。”
侍卫听之,脸上笑意更大,忙跪地谢赏,欢喜道:“谢殿下!”
等人走后,晏拭雪还没反应过来。他拎着酒壶呆愣立着,说出口的话支离破碎:“你......难道......这......不是......”
“我从没有因为一己私情而牵连其他,”晏温与傅怀瑾十指紧扣,话虽朝晏拭雪,可目光却虚虚飘着,“青陵君,你自以为很了解我,可你从未真正看清我。至于分粥修缮之事,我已安排妥帖,余下的就请青陵君自行监管罢。”
“阿温。”
“七日后,”晏温说:“我便离开,请封君好自为之。”
话毕,小太子再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牵着傅怀瑾快步出了小院。幽深斑驳的枯树丛影下,只剩晏拭雪一人,他的心脏被冷风吹的生疼,可风声阵阵,耳边除了手中酒瓶叮铃,再无其他。
再无往日燕宫时,晏温笑着冲他呼唤的一句:“二殿下,你来了——”
入夜,屋内炭火燃的正烈。行囊规整完成后,晏温只着了里衣,望向烛火摇曳下仍执笔坐在案前写信的傅怀瑾。
“这是写给谁的?”晏温打着哈欠挪到傅怀瑾身旁,昏沉沉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惺忪着睡眼。
傅怀瑾瞧着实在可爱的紧,没忍住捏了捏他的鼻尖,说:“赵王。”
晏温登时睁大了眼,困意驱散,“赵王赵楚翊?”
“嗯。”
“据我所知,冀赵两国并没有共存的利益冲突。”
傅怀瑾将人揽在怀里,晏温在其中寻了处舒服地儿,慢悠悠听他说:“但燕赵近年来可不平静。”
确实不平静。晏温垂眸想了想,因为两国土地接壤,所以就造成了此后无论哪一国想要扩张,都需要铲除另一个国家的地势阻胁。由此,两国虽表面交好,但这十几年来没少因为边陲土地的管控权明争暗斗。
念及此,晏温抬眼,低声寻问:“你是想连同赵王对付燕国吗?”
闻言,傅怀瑾眸中狡黠闪过,他摇头,故意道:“不会。”
“为何?”
“因为燕王是殿下的父亲,若失了燕国,殿下会伤心。”
晏温深吸一口气,他扣弄着指尖,抿唇不语。困意彻底被吓跑了。傅怀瑾目光虽在案前册卷上,但余光却一眨不眨的关注着这个神色极纠结的小太子。谁知,这一憋,好半晌都未曾出声。
傅怀瑾忍不住,率先打破寂静,看向晏温略显黯淡的眸子,问:“殿下怎么了?”
“......没事。”
傅怀瑾盯他。
晏温也知道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实在算不上没事,沉吟片刻后,随意扯了个谎:“你说不想对付燕国,又为何要写信与赵王?”
“我不想,但不代表有些心怀不轨之徒想要借刀杀人。”
“何意?”
傅怀瑾搁了笔杆,“半月前言氏二公子言寄欢失踪了。”
晏温点头,虽然没见过面这位言氏公子但也略有耳闻,知道言府宠他宠的紧,“然后呢?”
傅怀瑾抬了抬眉:“我做的。”
“......”晏温沉默看他,许久,蹦出一句:“那需要我夸你吗?”
傅怀瑾低头,“如果殿下愿意的话。”
毛茸茸的脑袋凑到眼前,晏温禁不住逗,扑哧笑出声,抬手随意揉乱傅怀瑾的头发后,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原本因为此事,言家与王后闹得不可开交,再算上应州救灾事要,晏知意把自己没有被任用的过错全加再了王后身上,导致她现在可谓是两头都讨不得好处。”
“这和赵国有什么关系?”
“就是说呢,”傅怀瑾仰头熟练在晏温唇角印下一吻,说:“如果你兄长没有要与赵国勾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