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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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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多年的宿毒,应是慢一些。”,傅坚边说边去探他的脉,随后眼睛一亮:“雀啄渐平,冲脉循行见畅,是有好转的迹象。”

这回他和他的小徒弟一样心急,没半炷香就要去探一次脉,直至日落西山的之际,才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确有好转,但这毒经年累月已经侵至肺腑,恐一时间难以拔除,看来只有徐徐图之。”

岑罪果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垂着脑袋沮丧地说自己的血也没那么有用。

傅坚拍了拍他的肩,道:“该是多亏了你才是,没有你这半碗血,纠缠了他六七年的宿毒就像那悬在头顶的利刃,终有一天金针压制不住之时,毒气攻了心,他就真的没救了,或许丢了命,或许丢了全部的记忆,瓒儿是自负骄傲的人,他断不会接受自己在一片混沌中苟活的。”

岑罪果点了点头,又亮出了另一只完好无缺的腕子:“师父,侯爷是做大事的人,小果可能在那些大事上帮不了他什么,就像这次小果什么忙都没帮上,还连累他弄伤了手,触发宿毒险些酿下大祸,如今只有这微不足道的身子尚有一用,要多少血师父尽管取了便是。”

傅坚用手指往他脑门上一戳,骂道:“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实心眼的傻徒弟,我说徐徐图之,你恨不得把自己的血全放光了炼成那伏虎丸。”

没想到岑罪果一脸认真地问道:“那伏虎丸当真有用吗?师父也会炼制吗?”

气得傅坚吹胡子瞪眼地骂道:“为师哪会炼那害人的玩意儿,那是丧尽天良,天地难容,我告诉你,你是想都不用想,你要是自个儿跑去研究这个,想着把自个儿练成个丸子给魏小子吃,为师……为师……定要以门规处置你。”,傅坚用手比了个长度:“用那么长的戒尺打你手板子,就问你怕不怕。”

岑罪果缩了缩脖子,嘴里嘟囔道:“我就说说嘛,血一下子抽光了小果不就死掉了嘛,每日抽一点也不行吗?”

“自是不行,没抽几日你就会变成一个瘪果子了,到时候皮都皱巴巴的,像个糟老头。”,傅坚恐吓不成,开始编瞎话骗小孩儿。

没想到岑罪果也没那么傻,嘿嘿一笑:“自是不会的,师父莫要欺我没见识。”,然后把小手一摊,说道:“那师父总要抽一点血回去研究的不是?”

傅坚想了一会儿,还真是,摇了摇头道:“你待魏小子也真是算得上至情至义,他来日莫要负了你才好。”

岑罪果眨眨眼睛,脸颊旁抿出个窝儿:“我对侯爷好,是因为侯爷从未轻慢待我,他不会因为我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奴隶,就将我嬢嬢留给我的珠子随意丢弃。也不嫌我一身污秽就邀我上马车替我疗伤,还请我吃果子。后来我冒充少族长与他拜堂成亲,他被众人逼迫羞辱也没有迁怒于我,任我在侯府门前自生自灭。连同我再一次受族长逼迫与他……做了他不愿意的事,蛊毒虽不是我下的,但也与我有关,他那么生气也再一次原谅了我。更不要说他三番两次救了我的性命。我在侯府第一次体会到了衣食无忧,暖衾软枕,他带我看花灯游星河,送我鞋履,教我识字,给我买笔墨纸砚,还有好吃的糖丸,更别说当年……”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桩桩件件,小果铭记于心,别说是舍点血,就是小果这条命都早已经是侯爷的了。”

“我要你这条命作甚?我要的是你这个人,我要你健健康康的陪着我度过余生,而不是为了我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咳咳……咳咳咳……”,塌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魏瓒双眸赤红,声音嘶哑,胸口急喘着,话说了一半似气急了,咳得惊天动地,“哗”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惊动了在一旁说话的师徒俩。

“侯爷!”

“瓒儿!”

俩人同时扑到床边,一个忙扶起他,往他腰下垫了个软枕,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抚着胸口帮他顺气,一个赶忙查看脉象。

“淤积的毒血咳出来是好事,说明这宿毒正在慢慢地被拔除。小果的血果真神奇。以往毒发至少得熬两三个日夜,这次几个时辰就控制住了。有了小果相助,老夫便有信心将余毒彻底拔除了。”,傅坚面带喜色,手脚麻利地将剩余的金针拔了,岑罪果十分好奇,借着为魏瓒穿衣的机会,凑近了去看他身上的针眼,竟是一丝血都没出,他在心中啧声称奇,要是我也能学会就好了。以后再有个头疼脑热的扎上一针便是,等在自己身上练熟了,就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了。”

魏瓒吁出一口浊气,叹道:“傅叔,果儿不懂事,你也跟着他瞎闹,他几次三番的受伤,身体已是血气亏空……”

“侯爷,我都吃了那么多补品汤药了,我如今都好啦,你看小果的血色多好。”,岑罪果赶忙打断了他,为了证明自己脸色红润,便用小手用力去拍打两颊。

魏瓒一把将他的爪子从脸上拉了下来,牢牢地攥在手里,道:“果儿,你听好了,你用自己的血为我解毒我很感动,但我不需要你为我这样做,虽说命由天定,但我魏瓒的命老天也没那么容易收。我对你好是因为我钟情于你,我希望你也同样钟情于我,而不是把我对你的好变成一种恩情,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还给我,你可明白?”

岑罪果从他说钟情开始就晕乎乎的,像躺在云端的暖阳里,不真切又身心妥帖,觉得十七年都晦涩无光的年岁里突然有光照了进来,破开了浓雾,撕开了叠嶂,一瞬间将灰蒙蒙的心都照亮了,有什么正在心底里被滋养了一样,翻涌着,搅动着。

岑罪果展臂圈住了魏瓒的腰,“虽然小果不懂何为钟情,但槐之哥哥说钟情于我,我心中很欢喜,像吃了蜜糖一般,甜甜的。”

魏瓒听着他有些傻气的话,却带着赤子般的纯真,忍不住把人搂住,亲了亲他的额角:“我会让你明白何为钟情的。”

“咳咳咳——”,一阵装模做样的咳嗽声传来,傅坚叉着腰瞪着情意绵绵的小两口:“老夫还在呢,你俩收敛点。”

岑罪果赶紧从魏瓒的怀里退了出来,拧着腰要坐到床尾去,却被魏瓒抓住了手,不让他走,只能小脸通红的待在原地,埋着脑袋暗自害羞,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

傅坚有些得意地说道:“老夫已经收小果为徒,如今咱们小果可不再是无枝可依的小媳妇儿了,老夫以后就是他的本家,若你敢负了他,老夫拼了老命也不饶你。”

魏瓒本来在把玩岑罪果的手指,闻言将他的手牢牢地握在了掌心心,说道:“师父请放心,徒女婿定会长长久久地对您的徒儿好的。”

岑罪果看看魏瓒又看看傅坚,突然鼻子酸酸的,眼睛都红了,他突然就有了家,突然就有了人对他这么好,幸福来得突然得让他觉得不踏实,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能不能让他晚一点醒来呢。

他从小受尽世间欺凌和冷眼,对他好的人寥寥无几,可但凡有人对他展现出丝毫善意,他都会格外珍惜,想方设法地想要去报答对方。

故而想了想还是说道:“侯爷,师父,小果身无长物,识字不多,也没学过什么手艺,能得到侯爷的垂怜已是小果天大的造化,虽然侯爷不求我回报,但小果还是想做个有用的人,不光为了侯爷,也为了以后能像师父那样可以帮助更多的人,所以小果想跟师父学习医术,侯爷能不能当小果的第一个病人?”

魏瓒和傅坚一时间都有些怔愣,魏瓒想的是,怎么一觉醒来,他的傻小孩儿怎么就不傻了,一番话说得他都没办法拒绝。“

傅坚想的是,越看这个徒弟越喜欢,医术高明在于其次,为医者最主要的是要有一颗悬壶济世的纯善之心。

最后在岑罪果的坚持之下还是取了一个小瓷瓶的血给傅坚用于研究。魏瓒满脸不高兴,靠在床边不说话。

傅坚给岑罪果包扎完伤口就脚跟儿不离地的遁了,岑罪果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魏瓒的跟前,伸手扯他的袖子,声音糯糯的:“槐之哥哥,你别生气了。”

魏瓒火气正盛,撇过脸不看他,岑罪果咬了咬唇,索性轻轻地靠在魏瓒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口的位置,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缓声说道:“小果希望你能早日将余毒拔除,我不懂那些大道理,但从小便知道要想活下来并不容易,所以格外珍惜每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槐之哥哥和我不一样,你活着还有自己胸中的抱负要实现,还要帮老百姓抓凶手,整个侯府的重担都压在你一人身上,小果有幸嫁进侯府,槐之哥哥在外人面前也称我为夫人,那作为你的妻子,为你做一点小事也是应该的,槐之哥哥别再和小果置气了,让小果帮你吧,求求了。”

正说着,岑罪果就被压在了被褥里,魏瓒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岑罪果的交襟有些散开了,露出一小片锁骨,他伸手拨开了他的发簪,散开的鸦发柔顺地徐徐落下散在塌上,他低头吻住了他,俩人的长发纠缠在了一起。

“你本来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今生今世,我魏瓒唯一的妻。”

“槐之哥哥也是小果今生今世唯一的夫君。”,俩人在塌上缠绵了半晌,岑罪果被他亲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又想起来傅坚的叮嘱,忙说到:“师父让我提醒你今日的札记可不能忘了。”

“我手疼,不想写。”,魏瓒难得没个正形,抱着老婆撒起了娇。

“那……那小果帮你写?”,岑罪果如今也是断文识字的人了,跃跃欲试地瞅着魏瓒。

魏瓒有意纵着他,亲自帮他研墨,岑罪果写得很慢,还有很多字不会写,却一笔一划地写得认真,好不容易将将魏瓒口述之词写完,他吁了一口气,心中欢喜不已,终于可以为小阿哥做点事了。

魏瓒摸了摸他的脑袋,夸赞了一番后,道:“再加一句。”

岑罪果端着笔,歪着脑袋等着他说。

魏瓒宠溺一笑:“你翻翻以往的札记的最后一句话便知。”

岑罪果依言去翻看,只见每日的结尾处都写着:“莫忘爱吾妻岑罪果。”

岑罪果怔怔地用手指摸索着这几个字,须臾间墨迹被晕开了,忙手忙脚乱地去擦。

魏瓒将他的手握在掌心,低头吻去了他眼角的湿润,问道:“果儿,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嬢嬢取的。”

“你的存在不应该是任何罪过,这名字不好,我为你改个名字可好?”

“好,要改成什么?”

翌日,魏瓒便派人去给岑罪果办了照身贴,在侯府落了籍,岑罪果捧着新鲜出炉的照身贴帖,笑得酒窝深深,有了这个走在街上就再也不用害怕被当成流民抓走了,他在大盛的京都城中落了户,彻底地摆脱了奴籍。

他摩挲着那几个正楷小字,夫君:魏瓒 ,还有他的新名字:岑最果。

他的夫君说,他是最最好的小果子,再也不用背负着任何人的罪孽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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