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声声中,渔船终于离案了。
本该意气风发的启航仪式,多少因为那件事受到了一些影响。
周夏提醒自己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消沉,否则士气难免低沉。
他先是让大副安排几个水手轮流做饭,承诺卖鱼的提成多一些。
阿姜还特意过来安慰他:“我爸爸有些莽撞,心不坏,不会难为你的朋友。”
他脖子里有个挂件看上去很像一枚钥匙,此刻正随着船舱的摆动,它时隐时现,好像不时能隐入另一个空间。
周夏随口问:“这是什么?”
阿姜拿给他看:“这是线上世界最锋利的宝剑。”
周夏顺手用它朝桌子上一戳,根本没插进去。
他笑道:“你不是说最锋利吗?”
阿姜接过“钥匙”,说:“能进去就出事了!”
周夏发现此刻钥匙的尖端已接近透明了,可以用“时隐时现”来形容。
他立即反应过来了:“难道它仅有1个普朗克的厚度?”
普朗克长度是量子力学中最小的可观测长度,也是物质的最小尺度,比夸克还要小。
在它之下,物质的性质和行为将变得不可预测和不可理解,因为传统的物理规律在这个尺度下将失效。
而在这一片区域,也就是所谓“真神”创造的世界里,万物仍以传统方式展现。包括面前的桌椅轮船和人在内,最小组成单位的厚度必然都在普朗克厚度之上。
所以剑戳下去,是无效的。
周夏说了自己的理解,阿姜惊喜道:“你连这个都知道?我爸以前是物理教授,这把小剑是他送给我的。”
话音刚落,船身又猛烈地晃了一下,两个人都“咕噜”出去了,先是在地板上滚了一圈,撞到墙上才纷纷停下。
看见船长也摸着脑袋呲牙咧嘴,阿姜忍着没敢笑。
海里开始起浪了,人在船里和坐山车加蹦极一样,摇得人头晕目眩。
周夏叮嘱阿姜:“你去底下的机舱待一会,越往上摇的越厉害。”
阿姜活蹦乱跳,道:“我没事儿。”
周夏只好背靠墙壁随海浪的节奏摆动,说:“我去陪伊曼,他那里估计是魔鬼模式。”
阿姜忙道:“我也去,我本来就该引航的。”
两人一起来到甲板上,只见此刻的渔船简直变成了跷跷板,船头船尾随着海浪起伏不休。
大副见他们两个过来,说:“我以前刚当船员,在船上吃什么都吐,天天吐苦胆汁,当时还以为自己快挂了。”
周夏问轮机长怎么样,他说:“我是老船员了,没事儿,就是毛姐的早饭全吐了。”
毛姐就是麦哲伦派来的调酒师。
周夏原本想对轮机长叮嘱几句,想了下改为交待阿姜:“你去看看毛姐,叫她多喝水。饭吃不下,人千万别脱水了。”
作为全船唯一的女性,毛姐本该多得到照顾,阿姜怎么看都是个小男孩,由他出面表达关心比较合适。
这一波海浪直到下午才消停,水手们赶紧抓紧时间做饭。
吃饭时,毛姐终于露脸了。脸色很好,看得出来还画了精心的浓妆。
二副问她:“有酒喝吗?”
周夏不等毛姐开口,立刻说:“晚上下工了再喝!”
水手们吐了下舌头。
这顿饭对周夏来讲,吃得相当不舒服,因为有人拿出了一盒臭鱼酱。
据说是渔庄的美味,当地名菜。
大副还骄傲地叙述了制作过程——鱼晒干,然后再浸泡到高浓度的盐水中至少四十天,鱼身会膨胀、腐烂,鱼肉呈现胶质,致命美味就完成了。
阿姜忙道:“这个东西晕船时吃感觉会特别好。”
于是所有的人包括毛姐都夹了一大块,看着他们嚼得有滋有味,周夏连忙拒绝了热情邀约。
见阿姜还要夹几块送到驾驶舱,周夏连忙拦住他:“别拿过去,他会揍你!”
阿姜问:“怎么会呢,奇伊不是说他连老鼠都吃吗?”
最后是周夏端着装好的饭菜上去,伊曼一见他就叨叨:“你怎么不去睡?夜里还要值班呢。”
周夏回复说:“这天气吵死了,躺床上外面风像狮子吼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把饭盒拿出来,说楼下有臭鱼酱,要不要拿来一点。
伊曼的神色简直像见了鬼,立即变得紧张起来:“那不就是鱼的高盐腐尸!老子宁可饿死也不吃。”
说完这话,他倔强地把头一拧,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周夏只好安慰他,说过了台风中心,捞点新鲜的鱼解解馋。
据阿姜汇报,前面200海里就是台风中心,他们要么提速提前过相遇点,要么就是减速。
两人正说话,对讲机叫了起来,有人喊:“下雨了,好大的雨。”
周夏把脸贴到窗户上:嚯,确实是很大的雨,下得密不透风那种。
他敢说人站在甲板上都能被这雨水给闷死。
对讲机里的声音继续在吼:“船长,你朝船尾方向看,快看。”
难道台风提前来了?
周夏一边想,一边又换了个窗户去看——一个硕大的漩涡正在离渔船左舷约莫两百米的地方高速前进。
他所见过的、知道的海洋漩涡一般都是中心塌陷,四周海水快速旋转。
而这个漩涡很奇特,它的中心像山丘一样向上隆起,大量的海水被它带动,正围绕着“水山丘”在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