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太太原本以为周夏会问:你们当初为什么离婚。
没想到儿子的问题却是:“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这话说起来可有点长,”邵太太笑道。
说完这句,她起身到外面,叮嘱丽莎先去休息,这才重新回到房间。
简短的几秒钟,她已经略微理清思路,想好该如何地形容自己那复杂的大半生。
周夏则正襟危坐起来,他有种预感,母亲的经历里或许隐藏着他和“毒药”的缘份。
这些年他所经历的很多事,源头或许都在她的故事里。
只听邵太太道:“在我母亲年轻的时候,整个世界像一个陈腐的旧商店,只售卖给女性同一种有关幸福的概念,那就是结婚生子。
女性只允许做好妻子、好母亲,否则就是人设崩塌。
后来,等我和你这么大时,女性,特别是知识女性中又开始流行另一种人设。那就是事业型‘大女主’。只有这类女人才配得到幸福,为此最好不结婚,不生孩子。
即使‘不幸’有了丈夫子女,也不能把精力和情感分给他们过多,要把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自己身上。你可以把它当作对之前那种压榨女性论调的拨乱反正。
于是很多人把这种论调奉为真理并身体力行,比如我的同学玛丽亚。
女孩子们为免入窠臼而更换选择,结果不少人却陷入另一个窠臼。
年轻时我也难免如此。
我从不敢穿超短裙、烫头发,怕被女生说我媚男,
我也不会、不敢对男朋友太好,更不敢秀恩爱,怕被人指责‘恋爱脑’。
当然我更不敢换掉自己的专业,怕被老师说很失望。
总之,那时候我被社会流行的规训牢牢把控,根本没去细想自己适合什么。
从军校毕业后,上司介绍了你父亲给我,老周业务精湛、性格温和,又支持我的工作,是女上尉的良配,于是我们很快就结婚了。
直到后来,我接受了一个卧底的工作,去扮演一个和往常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周夏插口道:“卧底工作很危险吗?”
邵太太摇头道:“也不算,军方帮我捏造了简历,让我成为路诗客私人医疗团队的一员。”
她看看儿子,继续说:“可是演着演着,我就真的爱上了这个桀骜不驯又有些流浪气质的角色,再也做不回原来的自己。”
“你不会是爱上了别的男人吧?”周夏试探道,他突然想起母亲对杨朱的百般呵护。
”哈哈,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邵先生,”邵太太大笑:“当然,就是因为那段卧底经历,令我有了自己的偶像,他叫‘杨朱’。”
提到这个名字,邵太太的双眼突然变亮了。
只听她道:“杨朱是芯片设计方面的天选之子,天赋、刻苦,他每样都不缺。突破性的前沿理论从他手里诞生,一点不奇怪。
我相信,当牛顿写出万有引力定律,当拉瓦锡算出氧气的存在,他们并没想过多这个研究能发什么大财,也不在乎能得到什么荣誉。
杨教授也是这类很纯粹的学者。
关键他还非常英俊,很多女孩子都迷恋他,包括我。”
说到这里,邵太太嘴角露出些许微笑,明显有点不好意思。
“可惜天妒英才,这样的一个人,被你的父亲击毙了。”
“为什么!”周夏本能地脱口而出:“我不信!”
邵太太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A国政府要取缔塔克集团的芯片研究室,希望杨教授交出所有的芯片,他拘捕,还携带芯片逃跑。而你的父亲老周,绝对是国家暴力机器中特别优秀的成员,只要上司对他下达的命令,即便是他无限同情通缉犯,也绝不会把枪口抬高一毫米。
国家需要这种严丝合缝去执行命令的人,毕竟,士兵讲道德可不是什么好事。
理智上我理解,情感上无法接受。
在一场激烈的争执后,我放弃了军人身份并提出离婚,军事法庭把你判给了我‘忠心爱国’的前夫,驱逐我出境。
我相信,这已经是自己能争取到的最佳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