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人就在这个坑里呢?他决定继续朝深坑底部搜索。
等他落到坑底后,才发觉这个深度,地面几乎全是淤泥和各种垃圾。
他带着厚厚的手套去摸着那些厚重的淤泥,触感和人体很像。
特别是水底那些大块的圆形石头,他第一次摸到时,手感像是脑袋。
而且它们有的大,有的小,周夏一边摸一边想:我靠!我靠!水底难道有很多尸体吗!
后面好几次他还误把水下的粗铁管当成是人的小腿骨。
就在他都要放弃的时候,周夏又摸到颗圆圆的东西。
他以为摸到的又是石头,便用双手不停地贴着它拂动——手顿时被长长的东西缠住了,应该是头发。
周夏不是第一次遇到尸体,但在水底下被头发或者水草缠住四肢,是每个潜水者的噩梦。
他本能地奋力抽出手,围着那颗圆圆的东西游了一圈,这才克服内心的恐惧,又一次把双手伸出来——下巴、脖颈、肩膀,完全是小孩子的纤细骨骼,年龄约莫在十岁左右,和岸上矿工们的叙述完全符合。
一小时前,那还是条鲜活的生命,可以哭,可以笑,能够淘气地跑来跑去。
而现在,她却已独自躺在冰冷的水底。
周夏忍不住想,如果不将她带出来,任凭她独自留在这样黑暗空旷的地方,她将永不见天日。
刹那间,悲伤的情绪压倒了一切。
他伸左手轻轻从她腋下穿过,把孩子抱在怀里,右手抓着安全绳,心里对她:我带你回家!
这次他一点点的连爬带游地出了那个深坑,又很艰难地浮上水面。
岸边的人早就望眼欲穿,见他从水里露脸,立刻跑过来帮忙。
周夏几乎是用尽全力把女孩交给他们,大声说先不要管自己。
因为那一刻,他的眼泪已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不想被任何人看见。
不大抽烟的周夏,上岸后跟旁人讨了根香烟,坐在水边吸完,这才默默地转身离去。
对他个人来说,这次出水似乎是场胜利。
可他也明白,对岸边的那些等候的亲属而言,他出水的霎那,仅仅是一个家庭的悲剧序章。
同来的骑手拉住他,问要不要乘机和矿主李老板套近乎、谈合作。
周夏道:“现在还不是谈合作的时机,放心吧,他们会主动联系。”
水库捞人后的第三天,两位煤老板就主动登门拜访了。
说是“登门”,其实就是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周夏开着自己的灵车过去,请两位老板到附近的茶座聊天喝茶。
两天时间,足够令两位老板查清楚周夏的身份,他们不敢轻视对方的年轻,也都很爽快,主动提出合作在矿区建一个货栈。
维护费由矿区的煤老板们一起分摊,骑手们只要到货栈统一取货、送货即可。
结果确实是周夏想要的,又觉得来得似乎太容易了些。
他预感煤老板们应该还有后招。
果然,李老板最后才道:“不过,刚才的计划虽然各位同行都没有异议,现在还不能马上实施,毕竟我们这个行业是有会长的,只有他点了头,这事才能真正落地,别人说了都不算。”
周夏忙道:“理解,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产业联盟,你们请示会长也在情在理,只是不知道诸位口中的会长,是本州的哪位商界人士?”
两位煤老板相视一笑,道:“钱先生。”
钱先生?
花果园的幕后老板?锦山的前老板?马里亚纳州最大的煤老板?
李老板望着周夏略有些惊讶的表情,不等他开口,便笑道:“就是他,就是你脑子里头一个想起来的那位钱先生。”
原以为那位钱先生很快就能拍板发话,哪知道周夏足足等了一周,对方还是一点消息也无。
就在他都要放弃希望时,从海德拉上接到个奇怪的单子,因为收货地点仅有三个字:钱家堡。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州居民,这地名他是头一次听说,又问了几个同行,大家都是这个反应。
但上数字地图上一查,嘿,还真有。估计是最近才加进去的地标。
他想着既然起了“堡”这样磅礴大气的地名,那地方即使没有童话里国王居住的城堡,起码也得是栋气势庞大的豪宅高楼。
哪知道到现场后才发现,这片土地平平无奇,外面只有一座小小的水泥房子,顶多也就十几平米,连门窗都很庸常,完全没有字面意义上的豪阔。
连那水泥小屋,周边还长满了野草,显得异样荒凉。
简直连守墓人的房子,都比它要气派些。
周夏拿出手机,在数字地图上捣鼓了好几天,再三确认这就是钱家堡,便朝那水泥屋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