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首的李泽对着唐子宸问道:“唐爱卿你进宫来是为何事呀?”
唐子宸望着一旁的公孙嘉树,踌躇片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突然,他忆及岳峙书院中李瑜所遇之事,心绪陡然沉重,“陛下,适才提及文靖公主入读岳峙书院之事,臣深感愧疚。身为掌院,本应专注于引导诸学子研习学问,却因之前臣不在院中,以致对学府内的日常督导有所疏漏,失于察微。以至于今日方得悉,竟有部分学子偏离正道,非但不潜心向学,反而对文靖公主昔日流离哀牢的遭遇肆意揣测、妄加评议。其中,一名名为张华裕的贡生更是心怀叵测,以此为凭,精心构陷,欲以女子贞节之议编造流言蜚语,掀起轩然大波。继而他假以正义之名,慷慨陈词,当众驳斥自己炮制的诽谤,进而公然向公主求婚,企图借此一跃龙门,攀附权贵。”
唐子宸不禁抚额长叹,心中五味杂陈。面对学院的学子们这般令人齿冷的行径和层出不穷的越轨之举,他感到万分痛心与无奈。
“岂有此理!”李泽闻之,霍然起身,怒不可遏。拂袖间,桌上的茶盏应声倾覆,茶水四溅,瓷片纷飞。她杏目圆睁,字句铿锵:“竟敢有人以女子贞洁为饵,玩弄权谋,此等卑劣行径,实乃士林之耻,国法难容!”
“咣啷——”正当李泽震怒之际,一侧的公孙嘉树手中之盏亦因用力过猛而破裂,茶水溅溢,淋湿了他修长的手指,浸透了素净的衣袖。唐子宸与李泽愕然看向公孙嘉树,只见他将残破的杯盏轻轻置于桌面,语调沉痛的说道:“臣听闻此事,亦深感愤怒。文靖公主孤身深入敌营,凭一己之力策反敌将,力挽狂澜,使得哀牢叛乱平息于无形,使无数无辜生命免遭战火涂炭,更助我大晟收复前朝失落疆域,沧澜九郡重归版图。如此巾帼壮举,竟遭宵小之辈以卑鄙手段污蔑,实在令人愤慨至极,痛心疾首!”
言至此处,公孙嘉树再也无法按捺胸中激荡的义愤,他挺身而起,毅然在殿内跪下,面向上首的女皇,义愤填膺的说道:“臣恳请陛下严惩这些无耻宵小,以正视听,以慰公主舍身忘死、为国立功之心,以慰边关将士忠勇卫国之志!”
李泽看着一脸沉痛的公孙嘉树,连忙承诺道:“公孙将军,你且起身,朕定会对这些造谣诽谤之人严加惩治的。”李泽转身面向殿外,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来人,速传朕旨意,即刻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堂会审,凡是涉及参与造谣诽谤文靖公主之人,无论身份高低,一律从重论罪,严惩不贷,以彰国法之威,以儆效尤,绝不能让为国立功之人寒心。”
“陛下圣明,臣代保卫边关的将士谢恩,臣必将抛肝沥血,已报陛下体恤之恩。”
听到李泽如此坚决果断的处置,公孙嘉树满怀感激的起身,他向着李泽深深一揖,“如此,臣就先告退了。”他此时再也没了围观女帝和唐子宸相处的悠闲心情,不知阿瑜遭此无妄之灾,现下如何了。
望着公孙嘉树匆忙离去的背影,李泽和唐子宸对视一眼,许久未见的两人一时沉默。
“我以为你不来再回来了。”李泽沉吟半晌率先开口道。
“陛下何出此言?我还未恭喜陛下收复了哀牢,扩展了疆域,为大晟史书又添一彪炳功勋。”唐子宸下意识的转移话题,回避了两人上次离别时的敏感话题。
李泽见他如此回避问题,沉默了片刻,故作无所谓的一笑:“好,既然你不想谈及这些就算了吧。午膳的时辰快到了,你这个‘大忙人’抽空回了大晟,就陪我一道用膳吧。”
唐子宸闻言默不作声的跟随李泽离开了政事堂,前往凤栖宫。
正午的阳光透过繁复的窗棂,洒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为庄重的宫殿增添了几分暖意。李泽与唐子宸相对而坐,他们的身影在光影斑驳中显得既尊贵又和谐。
锦心机敏地捕捉到两人表面和谐下的暗潮汹涌,她微微欠身,向一旁的宫人轻轻挥手,眼神中传递出明确的指示。宫人们瞬间领会,悄无声息地忙碌起来,仿佛是一群训练有素的舞者,以精准的节奏演绎一场无声的宫廷交响乐。片刻之间,华美的膳食便已摆满长案,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琳琅满目,诱人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殿内的熏香交织成一种独特的宫廷韵味。
李泽女帝轻提裙摆,优雅地落座,唐子宸亦随之入座。两人面前的餐盘上,盛放着精雕细琢的珍馐美馔:金黄酥脆的御膳烤鸭泛着诱人的光泽,搭配着翠绿的葱段与甜面酱,色彩鲜明,令人垂涎;翡翠般的碧螺虾仁在白玉瓷盘中宛如盛开的花朵,鲜嫩的虾肉与碧绿的菜心相映成趣;还有那一碗精心熬制的燕窝粥,晶莹剔透,热气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清香,滋养且雅致。
席间,李泽放下平日里女帝那般威严的君主姿态,展现出妙龄少女特有的亲和与随性。二人默默用完了午膳,在宫人的服侍下净手漱口,动作默契而流畅。
李泽抬手轻拭嘴角,动作优雅而内敛,透出身为九五之尊的庄重与矜持。她望着唐子宸,双眼似有雷霆闪烁,“唐子宸,你好似总在关键时刻出现啊,医学盛会的初遇,你成功了实施了第一例放足手术;在我初登龙座时,你提供了强有力的武器,帮我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藩王反叛;”李泽眼眸回转,思绪翻转,“父皇的病情加重薨世,你陪我度过了那段备受煎熬丧亲之痛……如此总总,好似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