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赛最后一场,史莱克计划不变,还是王冬首发。与唐门的谋划,昭昭也没有说与他听,她瞒得很紧,此事不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唐门的第一人是贝贝。刚一上场,大师兄就向裁判认输。
王冬虽然此次代表史莱克出战,但他同样是唐门中人,贝贝对他来说,不光是史莱克的大师兄,更是唐门的大师兄。此刻未战先胜,郎君一张俏丽的芙蓉面当下颜色很不好看,然而众目睽睽,他不可能与对手论师兄师弟,只是深深地看了贝贝一样,视线扫过唐门席位上的霍雨浩,随后转身。
接下来的比赛,唐门全部认输。裁判宣告史莱克获胜。史莱克七战七胜,唐门六胜一负,两队分别以第一、第二的成绩一同出线。
王冬跳下擂台,秀面寒气森森,紧抿嘴唇。昭昭坐在队长的位置上,被伙伴们簇拥着端坐在最中间,眼眸平和,神容不动,她的双眼是无波的金湖,在此刻折射出冷然的光色。
他与她对视。
她的手指颇有规律地敲击着座椅的扶手。玉雕的手指屈起,一下一下,一声一声,望向他时神色不变,嘴角和眼尾都没有动过。
“你们商量好的。”王冬低声说,“你早就知道?”
他站着,昭昭坐着,他低下头俯身,俊秀面孔欺近她的眉眼。他总是很难看清她眼中那些属于上位者和决策者的神情,一如此时。
他已经长得很高,身量坚韧修长,肩背也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趋于宽阔,线条向下收窄在腰间,匀称又合度。更别提此时的姿势,他终于有机会俯视她。她忽然意识到他也已经是一个臻于成熟的少男,高挑的体格已经很能给人一些压迫感。但她永远不会在他身上感到压力,即便此刻是他高她低,他站她坐,这不是高度与位次的问题,而是因为他永远在她的掌控之中。
如同指缝间的一捧朝露,又似掌上红花。
昭昭没有选择与他错开视线。她没有示弱,没有退让,同样定定地望着王冬,嘴角终于微微翘起,弯起一丝很浅的弧度。那很难被称为一抹笑,充其量只是牵动皮肉。像每一个端坐高台的上位者那样,她没有选择正面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说:“两队本是姊妹队伍,过多受损对双方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避战,才是上策,才是最优解。”
那抹被她保护得很好的天真时至今日也仍留存在王冬身上。尽管如此,他却并非一个傻子。他只是偶尔冲动,或许不够理性——这没什么,儿郎辈多是感情用事——他只是不善用权谋计策,而非没长脑子。
相反,他很聪明。间或任性,却依旧很识大体。
就如此刻,在一时的热血上头过后,冷静下来的王冬也意识到,后面的对手只会更强、更棘手。在两队都能顺利出线的前提条件下,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不好。
他的表情恢复如常,干脆坐在昭昭旁边——她手畔的位置永远是留给他的,这是众人都默认的规则,王冬凑近,还有些气鼓鼓地轻声问道:“那我心中不痛快,又怎么办?”
他本以为能大战一场的。如今胸中战意起伏未熄,反而不得释放,实在很不好受。
昭昭也凑过去,低低地同他笑道:“七郎,急什么呢?后面的对手会让你满意的。既然此刻不满,就等到日后勃发吧。”
“还要你说?”他瞥了她一眼,眄过一道不那么锋利的眼风,然而鲜活生动,活色生香。
“不生我气了?”她问。
说得什么话……王冬鼓了鼓脸颊,不太高兴地说:“这是战术,有什么好生气的?”
“哦,”乌发娘子就轻飘飘地,很坏地笑道,“那刚才是谁说自己不痛快呀?”
“我要讨厌你了。”王冬说,偏过头去不与她讲话了。
昭昭见此无奈地笑了一下。唐门弃权,主办方清点各队积分,史莱克与唐门顺利跻身八强,双方却都不希望过早地在八强赛中遇见彼此、兵戎相见。
“同胞姐妹何必相残呢?”昭昭道。
她这会儿正懒懒地半卧在榻上,手中一卷兵书——她的队友就是她的“兵”,所谓的“兵书”,其实也只是写过战术安排的笔记。闲在房中,贵族娘子并没有收拾得如何庄重,只披过一件滚着绒边儿的淡色外袍。素衣黑发,映过温柔散漫的侧颜,亮彻眼中澄明的逸彩。
王冬坐在她的身侧,没有大大咧咧地依过来,臀部反而拘谨地只挨过床边,可能是考虑到她们长大了女男有别,他说:“但这一战不可避免。”
“唔。”昭昭从鼻腔中挤出含糊的声响,修长手指划过纸张,排兵布阵,她在算史莱克战队的战力,每个人的魂技又该如何应付对手,“那也要等到最后吧?除非我们倒楣到第一场就抽到史莱克……”
王冬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