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只见得到无边的昏暗。
“……”
凝滞的静默之中,昭昭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记忆为此回笼。
贝贝先倒下,然后是王冬。她们动用了第二武魂的融合技,王冬修为不比她,魂力储备供应不能,同样脱力倒下。
最后才是她。她记得雷霆龙枪挑起了叶无情的下巴,在郎君雪白的颈项之间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她知道那滋味绝不好受,那杆枪之所以叫雷霆龙枪,正是因为它的枪尖蕴含着电光悬落之威能,在造成皮外伤的同时,传承自祖龙的最为纯正、正统的雷霆之力也会毫不留情地涌入伤口之中,让人感受到被电到霹雳之后的外焦里嫩。
然后她宣告史莱克的胜利。在雷鸣般的掌声当中她说:“我们赢了。史莱克预备队,幸不辱命。”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贝贝激发武魂潜能后短暂进化出的黄金圣龙——世人好像总以为黄金圣龙才是龙神的正体,是龙族之祖,实则不然。这不过是外行人口中的门道。
贝贝那一脉,也即是海神阁主穆恩那一脉,实际上是她两位舅舅的后代,尽管她小舅陨落得太早,早在她诞生之前便离开了世间。那一脉早早地脱离了宗门,如今也已经远离了蓝电霸王龙的权力核心。
黄金圣龙性属光明,实质上只是龙神分割出的力量之一。龙神拥有多重元素属性,譬如黄金圣龙并不比蓝电霸王龙强悍,只是它们掌握的元素并不相同,不过是光明龙与雷龙的区别,谁也不比谁高贵。
昭昭支起身子,甩了甩脑袋。所有队员都拥有单独的房间,眼下这屋里就她一个人,厚重的窗帘掩着天光,让人不晓得今夕何夕,她起身歪歪晃晃地走了两步,拉开绒绒的帘子,眼见天外悠云曈昽,日初欲明。
她一面想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儿?一面想天都要亮了,还能再睡多久?再说她也真是睡够了,休息这么久,一身骨头都要散了,不若勤快点儿,起来调息,也抓紧突破52级的魂力瓶颈。
说干就干,她又重新坐回床上,这张床实在很软,垫子绵柔,几乎让人丧失所有勤奋的意志。她只好唾弃自己,再运转起魂力,让光明的力量游走在身体的每一条经络之间……
咦?
嘿!您猜怎么着?昭昭直接蹦起来了,还修炼个锤子?瓶颈破了!
她估摸着是因为召唤出雷霆龙枪,蛮霸的雷霆之力在她身体里乱窜,横冲直撞,顺便将那层本来便不稳固、趋向于突破的瓶颈给捣碎了。
但她第二次静下心坐回去,破是破了,她们这一脉就是很容易升级,所以才要不断地压制、锤炼,以防止魂力虚浮。日月学院的那个奇奇怪怪的笑红尘就是典型的例子,别人看不出来,她看得倒很清,那个年纪,除了龙神这样非人的神兽血脉,只可能是后天药物堆积,而她母亲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孩子。她是龙种,鼻子很灵,只觉得那郎君身上幽冷的丹香都要溢出来了。
该如何说呢?那是一种由他本人散发而出的冰冷的韵味,正所谓相由心生,香亦由心生,笑郎的眉眼精致美丽,却实在缺乏温度,这股清艳的冷香同他服用的那些丹药融汇在一处,便晕成了一种独特醇厚的香气,如玉如木,如松如柏。
她倒没有太贪图人家的好颜色,尽管笑郎确然是一位令人见之忘俗的美郎君,他甚至还口口声声叫她“姐姐”,说她们之间存在一段旖旎的昏约。不过昭昭反正是不信这个,似有还无的东西,管这个干什么呢?她看上去很闲吗有功夫操心纸短情长?
再者,笑红尘虽则言辞暧昧,眼睛里却没有几分温柔多情,填的尽是些虚情假意。她不是瞎子,晓得这一切不过一个蛛网陷阱,自然也不会蠢到一头栽进去。尽管她确实不晓得他有什么目的,这算什么,提前扰乱对手的心神以降低对方在比赛场上的进攻力?是不是也太扯淡了。
她并没有多么认真地去思索这件事,这场大赛终究不会持续太久,她已向宗门去了信,指望索尔给她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恐怕不会来得太快,这年头虽有魂导器诞生,信息的传递速度却仍然为人诟病。
贵族青娥身上往往昏约众多,像她这种身份地位的,又通常都会有三个左右的昏约者,青娥们取其中一人为正室,其余的或一刀两断,或纳入侧院。不过在这个时代大体上仍讲究一妻一夫,纳立侧室是只有公侯王主才有权利做的事,而昭昭不巧位列其中。
想着这样没营养的事,肚子也有些饿了。与正天学院那一场实是一场恶战,她们的队长几乎让她消耗了所有魂力,尽管经过调息,她如今已经大体恢复,魂力充沛生龙活虎——不过正天的队长叫什么来着?她这会儿早已将人家郎君的闺名抛之脑后,也早已不记得什么“惜花”的情谊。
昭昭才不管这个呢,那场比赛已经成为过去式,她现在只想饱餐一顿。她又探头,拉开窗帘看了看外头天色,这会儿倒有日影娑娑,她心里头一乐,想的是这回到酒店早餐饭点儿了。
她的时间确实掐得很好,进了餐厅,香气氤氲,她们住的是大酒店,餐厅自然也很有规格。事实上以史莱克学院的咖位和她们所住的楼层特权,昭昭完全可以让侍者直接将早餐呈到房间里来,不过她休养着躺了这么久,一身骨头几乎都要软了,还是想着多动一动。
这一动就让她碰着了昨日对手,正天学院众人就坐在她正对面的那张长桌上,少女只不咸不淡地抬了眼皮看过一眼,就重新站起身来,预备去取一点牛奶。
她听得见正天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但没听清,因为没有刻意去听,也没有必要。
少女站在摆放了牛奶的桌前,神容淡淡,她的思绪放空,因而垂了眼睫,密长浓翘如蝶翼扇羽。她今晨起来偷懒,没有盘头发,那乌黑的烦恼丝就挡在眼前,时不时悠悠地一晃,仿佛一匹绸缎,流光又溢彩。
她懒得管,只随意地伸手往耳后捋了一把,衣袖滑落过腕骨,便显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力量流畅。少女心不在焉地握着牛奶杯子往回走,迎面却差点和一人撞上,她终于定了定神,抬眼见冷面的郎君抿了嘴唇。
这谁来着?这不正天那个队长吗?武魂是黄金叶……但他叫啥来着?昭昭也是比较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记性其实没有那么好,至少不会用来记住手下败将的名号,尽管她不得不承认正天对于史莱克预备队来说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但她也实在很不擅长去记忆男人的名姓和面貌。
尽管如此,狭路相逢,两两相撞,她还是不免同他打个招呼,抬起眼睫点一点下巴,就算作一场无声的寒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