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三区北段,鲤伏山。
这里是最靠近瀞灵廷的山脉。绵延且平缓的山体上植物多样,树木与草地交相覆盖山石沙土上。这里地方空旷,景色怡人,偶尔会有死神来此处训练或休息。但很少有人知道,北面瀑布与密林中,有一间小小的茶室。
礼岁掀帘入门时,泥炉上的水壶正好烧开,一只修长的手提起水壶,茶叶与热水冲击,激发出醇厚的茶香。那人放下水壶,四指并拢,指向坐垫。礼岁行了礼,合衣坐下,那人很快推来一个瓷盘,微酸与辣味有些刺鼻,在这家古朴的茶室中显得格格不入。
“辣味梅子?现在很难买到了,副队长您还记得我的口味。”礼岁有些惊喜。
朽木苍纯婚后身体状况愈发不好,即使同在六番队,有时候也很难见到他。礼岁看苍纯唇色苍白,拿来茶盘将梅子罩住,刺激的气味被茶香掩盖,她说:“这样的好东西我可要独占,拿回家慢慢品尝了!”
苍纯眼底了然,但笑不语。时间有限,他直入主题,“贵族会议与你起了冲突?朽木家为贵族之首,又为贵族表率,他们有意动你,便向我递了不少告状的文书,想让朽木家厌恶驱逐你。”
“礼岁,众口铄金,若是形势紧迫,能避则避。”苍纯字字恳切,不愿让自己的下属卷入争斗中。
“可他们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礼岁轻咬下唇,“近日来,明枪暗箭,伤我侍卫、辱我家仆,如果我避了,谁来护他们?”
苍纯轻叹,“若是我说,属下皆为家主荣光而生,死亦可为,你会不会好受些?”
“不。”她眼神坚定,“我只会因他们的忠诚,更拼尽全力拔刀向敌。”
“唉……是你的性子。”
“我就说你劝不了她,苍纯。”夜一化为黑猫的形态,从窗台上下来,扒着靠墙的几樽小酒坛嗅闻——那是苍纯给她带的。尔后满意地跳上礼岁的膝盖,伸了个懒腰。
“这就是残酷的贵族游戏哦,小礼岁!……当时事发突然,且图阵被封印是命运所驱,四枫院家作为主导承担起了足够的火力。等到他们回过味了,寻到了‘获益者’,就会筹谋着击落你的权柄,夺取你的荣耀,让你为他们失去的付出代价。”
礼岁嗤笑,“那他们筹谋的时间真是够久的,久到令我稳住根基,拥有自己的势力。”
黑猫舔舔爪,低沉的男声在喉咙中呼噜作响,“争来的哪有白捡来的香。”
苍纯不认同地摇头,“这次不同,几家齐声声讨,势必要让礼岁伤筋动骨。”
“你还真是高看他们,苍纯。”
“只要有一方先泄了气。”背着光,礼岁的眼睛仍旧明亮,“那就是我出击的时候了。”
黑猫站起来,在茶桌上踱步,摇头晃脑打了个喷嚏,“告诉你一件事哦,礼岁。清水家主宇胜,离开宅邸二月有余,行踪不明……剩下的你自己把握,毕竟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礼岁按着夜一的后脖颈,顺着皮毛抓挠,挠得她软下身子,“谢谢你哦,夜一猫咪大人~”
……
……
今年的夏日格外难过,蝉鸣没完没了地叫着,尖刻的鸣叫连惨叫声也能一起掩盖住。
刀刃穿过身体,被肋骨卡了一下,礼岁下意识皱了眉,内心涌起一股烦躁。她力气极大将宿云抽出,溅射的血液污了身上的死霸装,手腕上被染上红色,玉质的铃兰手链不可避免沾染血腥气。礼岁呼吸一滞,像做了错事般小心翼翼摘下手链,擦干净后放回怀中。
要在战斗前先把它摘下来,或者干脆收起来吧……
被云层遮蔽月终于是露了出来,月光让眼前的一切清晰了。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他们全身包裹在黑色的布料中,仅仅露出双眼的位置,是暗卫或者民间刺客组织的着装。
草地被血液泡得软烂,礼岁一脚踩下,不免感到厌恶。
一拨又一拨的,真烦。
急匆匆赶到的平子撑着门框,气还未喘匀,就见月夜中礼岁满身血渍站在那,见到他还挂上笑容,一脸回忆地说:“好像回到流魂街的时候,这种战斗的感觉……唔,好久没有杀过……这么多人了。”
平子一愣,心下总有些违和的感觉。他扶住礼岁的手臂,看她眼下疲惫的痕迹,“有没有受伤?”
礼岁摇头。
她身上的血腥气实在太浓了,可礼岁向来不会在这种事上做隐瞒,平子虽然担心,却也相信了她的说法。
“侍卫队呢?一个人应付,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这不是好好的嘛~我现在人手稀缺,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背后的夜色里,侍卫们悄无声息地出现,将尸体各自装袋抬走。
“去把这些礼物送给贵族大人们,庆祝美好的夏夜吧!”礼岁的状态异常兴奋,她牵着平子的手欢快地跑了几步,“真期待他们的表情,残破的尸体弄脏了他们华贵的庭院……哈哈哈!”离开草地,踏上砖石路的那一刻,她的表情又沉了下来,“很烦,跟他们玩这种无聊的游戏。真子,这里真的,太讨厌了。”
“冷静一点……你现在状况有点不对劲,不要被杀意和憎恨控制。”平子用手帕擦去礼岁脸上的血渍,手放在她冰冷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