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岚上英也和三家家主的谈话,被好事之人传了出去。即使岚上英也察觉不对,第一时间针对灵器货不对板的事做了说明,彻查内部,也派部下各家安抚,但人心已散。以往各家便看不惯他心高气傲的样子,只是苦于有求于人,遂隐忍不发。表面上,贵族们仍旧是岁月静好,但关起门来,怎样焦头烂额、咒骂不断,就不得而知了。
也是在这样人心浮动的季节里,在某个夜晚,大政玲奈的兄长大政冬吾病逝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礼岁正在队舍的湖边散步。湖中的鱼似乎受了惊,四处窜逃,惊起一片水花。
“……原来是这样,难怪玲奈前辈这几天都休假了。”
“冬吾他以前的性子跟大政十五席差不多,很有精神,谁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苍纯声音低沉。
“心病总是难治的……”
冬吾曾与岚上美郁子定下婚约,在婚期将近时,美郁子被迫“病逝”。直到成婚当天,冬吾满心欢喜,却发现新娘并不是美郁子。得知噩耗后,症结于心,人便渐渐憔悴了下去。而代替美郁子嫁去大政家的岚上美优,本就是胆小怕事的性格,见丈夫这样,也是日日以泪洗面,那段时间大政家简直愁云惨淡。这一切,都源于岚上家,源于岚上英也,源于……那个不详的图阵……
气氛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苍纯见礼岁蹙着眉头,低垂着眼看着湖中游鱼。她脸上神色是隐隐透露出憎恶的,身躯也紧绷着,便猜到她是又想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打起精神来,糟糕的时候很快就要过去了不是吗?”
“作为领袖的你,可不能总是轻易被敌人牵动情绪。”
“是,就快了……”
……
流魂街南二区郊外别院,逢魔时刻。
守卫换岗的功夫,有黑影突然从背后出现,匕首在指间灵活转动,眨眼间就将守卫放倒。来人贴着墙根,如流动的影子般潜入别院中。借着树影、花枝、廊灯的遮掩,一口气深入别院最深处。最后的两个守卫也倒下了,血花溅射在障子门上,染红了墨笔描绘的徽纹。
来人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了这扇门。屋内被重重保护的宝物散发着难以忽视的威压,属于规则之力的压迫冲刷着来人的神经。她凝望片刻,确定它们仍旧沉睡着,于是伸手靠近……
“唰——”
沉睡的灵器突然苏醒,表面的“环形流云”纹如活物般律动起来,发光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朝她射来!就以往而言,躲避这些无处不在的丝线不是什么难事,但坏就坏在这是加诸了“封印”规则的灵器。礼岁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丝线穿入她的四肢,将她锁住。
紧闭的门再次被拉开,黑暗的和室内渐次亮起烛光,照亮了武士们的刀锋。
岚上英也在武士们的拱卫中走到礼岁面前,“我瞧瞧家里的网抓住了什么?原来是肮脏的杂毛麻雀!”
“满意这个牢笼吗?为了抓住你,我可是不惜用上了最为贵重的灵器做饵料。”他手中微光明灭,指间轻动,丝线猛地收紧,往礼岁四肢又深缠了几圈。
礼岁抿着唇,不发一言。
“很得意吧,躲在暗处把事情搅得一团糟?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被捕的人毫无动静,岚上英也自己火气倒是上来了。
他抽出刀,刀尖正对着礼岁垂下的头,“说出你主人的计划,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礼岁轻笑:“我的,主人?”
“怎么?想要一人抗下?凭你一个平队士,是把岚上家当成什么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影响了岚上家的图阵。但是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全部交代了,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听说你在五番队和统学院都有好友对吧?你说,我要是把他们都抓来,会怎样?毕竟,贵族碾死流魂街的平民,就像碾死臭虫一样简单啊!”
他似乎志在必得,低低地笑着。
丝线绕上礼岁的脖颈,吊起她的脖子,割裂的伤口鲜血淋漓,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了。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很擅长拿别人的软肋来威胁。”
礼岁的声音沙哑,她被吊在半空,倒成了睥睨之势,嘲弄地看向岚上英也。
“想知道谁是主谋吗?”她垂着眼,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那么,现在你眼中的我,是怎样的呢?”
岚上英也狐疑地看着礼岁,眼睛瞬间睁大。
发丝上的灰色像灰烬一样散去,深蓝的色彩从发尾晕染,野兽一般绿色的眼珠被丝丝缕缕的淡紫色沁入。分明是全然陌生的长相,却慢慢跟从前那个年幼女孩的容貌重合了……
“岚上……礼岁……”
他呢喃着,复又笑了出来,“你没死啊,还自己送上门来,哈哈哈!”
“我就说,有什么人居然不怕死敢跟我作对,原来是你,哈哈哈!”
“我承认,你的小聪明给我造成了一点麻烦。”他高高举起刀。
“让你多活了这些年,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仁慈!现在送你去见你的父母,还为时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