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掩饰灵压的黑袍被揭下。夜一以为礼岁立刻会甩开她的钳制，去和岚上英也一决死战，为此压制她的时候用上了七分力气。
但她没有。
她安安静静地待在黑袍的包裹下，即使未停止身体的颤抖，杀意如炬，她依然不发一言，安静得令人害怕。
“礼岁……？还好吗？”
“……抱歉。”
“嗯？”
“因为我的冲动，差点坏了事，谢谢你及时制止了我，夜一。”礼岁沙哑着声音。她深深呼吸，合上双眼，再睁开时，杀意已经消退了。
夜一没有意料到礼岁是这样的反应，起初都做好了和她解释当下不允许行动的原因了。夜一轻笑了下，用力揉揉礼岁的脑袋。
“做得好。”
截杀岚上英也，不说人多眼杂、场面混乱，不管成与不成都难以脱身；光是要避过重重守卫，在轿厢的遮掩下击中要害，便是极难的事情。一击不中，打草惊蛇，之后再取他性命难度就更高了。何况现在，重要的不是让他以命抵命。
礼岁在抬手咏唱的时候脑中思绪纷乱，或许知道是错误的做法，然而被仇恨控制，谁又能从始至终保持清明呢？
“夜一……突然出现，是找我有事吗？”
“啊，底下的人在跟岚上英也的行踪，正好你昨天说你会在这附近，我猜你们会遇上，所以就来看看。”
“他今天为什么会来流魂街？如果说是来游玩……呵，我不信他这种人会对花火大会感兴趣。”
“我交代过岚上家现在的生意情况吧？”
“是，主要是靠着‘魂核灵能回路图阵‘制造强化灵器，交易对象是各个贵族世家，少量供给护庭十三番。”
礼岁思索了一番，“他今天是来谈生意的？或者……生意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主阵和岚上家的联系开始减弱了，产出的灵器质量达不到标准，他要急得火烧屁股了。”
夜一嗤笑一声，“不过，他填了不少‘燃料’进去，勉强还能维持着表面的繁荣。”
“我想告诉你的是，礼岁，再这样无休止地用魂体填补，迟早岚上家的孩子会被耗尽……到那个时候，你的妹妹处境会更加危险。”
礼岁脸上的血色褪尽，“……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主阵有一部分投影在你的灵魂中，你要用这个机会，去加速岚上英也……或者说，岚上家的败亡。”
……
夜晚彻底来到了。
夜一和礼岁的谈话被留在了那间黑暗的屋子里，连同无意中掉落的姬金鱼草花环。短暂安稳的时代过去了，汹涌的暗潮将要吞噬入局之人。
……
莉莎是在远离主街的巷口找到礼岁的，她站在那里不知道思虑着什么。
“烟花，快要开始了哦，站在这里是看不到的。”
礼岁抬脸看向莉莎。
其实她的表情非常平静，不泄露一丝情绪。但莫名地，莉莎看到她眼中的波云诡谲，复杂的、哀愁、痛苦、挣扎在身上不断显现又溃散。礼岁端正的身形，更像是——一旦不全力克制，那些沉重的情绪就要将她压垮了。
“今天，我要失约了。”
礼岁轻声说着，露出一个近乎不能称之为微笑的表情。
“有急事要回统学院一趟，要麻烦莉莎帮我向真子和日世里道歉了哦。”
“需要我陪你吗？”莉莎皱着眉，往前跨了一步。
礼岁只是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她主动地拉开了距离，背过身。
“那我走了哦。”
“……对不起。”
低沉的道歉淹没在瞬步带起的风声中。
“……真是个笨蛋。”莉莎对着安静的巷口，无言叹息。
领了通知友人任务的莉莎，试探着她并不十分熟悉的平子的灵压，一路摸索，最后在南区的河边找到了金发的少年。
河面泼洒了些波光粼粼的月光碎片，夏末的季节里，矗立岸边金桂树散发馥郁的花香。这里远离人群，闷热的气候被水汽驱散，河水与泥土的气味都被花香气掩盖了，十分惬意。
平子的长发被微风吹动，他依靠在桂树上，见莉莎目标明确地朝他而来，心里也明白了什么。
“她呢？”
“说是有事，要先回去学院一趟。”莉莎观察平子的表情。他也是个难以捉摸的家伙，惯常不会将心思写在脸上。为了让礼岁好好享受今天的花火大会，他能拜托莉莎给礼岁放假一天，当然也把其他影响因素一一排除了。结果约会的女主角在烟花快要开始的时候离开，不是他失算漏了什么，就是发生了连他也无法知晓、无法控制的事情。
然而，这人却也没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
啊……一个两个真是麻烦。
“咻——嘭！”
响声自天边传来，烟花表演正式开始了。
烟火绚烂，光彩夺目。七彩的花束争先恐后地于黑夜的幕布上绽放，坠落的星火拖拽金色的长尾，又渐渐消失在夜空中。彩光映在河面上，扰乱了一池宁静，皎洁的月光碎片也被彩色淹没了。
“真美啊，错过了如此景致的礼岁，会很遗憾吧。”
平子拂开眼前的花枝，难得认真，似乎要把这景色尽数揽入眼中。
“她可以期待新年的花火大会，或者明年、后年，只要还在尸魂界，就有一天能看到。”
“也不知道她看到的时候，还是不是同样的烟花，同样的心情。”
一只、两只，成群结队的彩色纸船从上游流淌而下，它们乘载着不同的花朵，划开水面，往远处而去。这是润林安花火大会的另一个传统，在烟花绽放之时将心愿寄托纸船，祈祷爱意绵长、平安顺遂。
平子也从身上拿出两只纸船，有浅粉色的姬金鱼草卧躺在纸船里。他走到河边，将纸船推入河流中。
“那就把愿望留到那个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