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们身高只到父亲小腿处。今日人影憧憧,是家族中适龄孩子试测的日子。从偏僻的庭院步行了许久,才来到主宅的祭祀祠。体力不支,礼岁牵着礼绘的手,站在石柱后边歇息。
“那位大人是?”
“家主病弱的嫡长子,没有共鸣图阵的才能,灵力也低微,多年前就被遣至偏院。不受宠,自然也不用着急巴结他。”
“话别说太满,他今天来应是有适龄的子女,万一出了个有才能的……”
“哼——”出声的人语带不屑,“他仅有两个孩子,还都是女孩。岚上家自两千年前便不允许女子当家,即使后代凋零也不曾生变革之心。”
“体弱无用的长子,生了两个无法继承家业的女孩……还是去次子靖也大人那边看看吧,他家儿子英也大人可是早早就确定是能共鸣图阵之人,靖也大人虽不说,但一直将他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着……”
细细的讨论声远去,石柱后的礼岁握紧了礼绘的手。薄待、白眼,打从出生起时刻经历着,已然习惯。但使她悲伤愤怒的是,她们所依赖的父亲,居然也被无名无姓之人贬低。
礼岁感受着体内的灵力,深蕴绵长。只要试测通过,即便女子不能当家,她也要打破岚上家沉疴腐朽的规则!
……
礼绘通过了试测,被誉为岚上家千年难见的天才。周遭众人恭维声一声盖过一声,父亲大人欣喜万分,礼岁的喜悦也难以克制。今日出尽风头,志得意满。也就忽视了人影之后,狠毒的窥视……
礼岁仰躺在云端的草地上,她思虑太多,天空遍布乌云。
“姐姐心情不好?”礼绘的声音从空中响起。
礼岁快速起身,惊喜道:“好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一切还好吗?”
恢复灵力后,偶尔礼绘能够通过礼岁体内的图阵与她交谈,这极大缓解了礼岁的焦虑和痛苦。问过礼绘为何能做到,她只答说是因为双胞胎的特殊性,才能短暂地利用图阵达成共通。
“这次联系会伤害到你的身体吗?如果有危险,一定要停下。”
“我很好,不会勉强自己的。姐姐近况如何?”
听礼绘声音平稳,她也安下心,将近况和夜一的事告诉礼绘。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礼岁双手抱膝,将自己缩起来。
“那位夜一大人确实帮助了你,目的不冲突,就试试吧。姐姐一路而来辛苦,有事半功倍的助力再好不过了。”
“嗯,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润林安有很多有意思的店,以后我们……”
礼岁很快收拾好心情,叽叽喳喳地和礼绘聊起来。只有在自己血缘至亲的妹妹面前,她才能抛却一切背负,像个天真无忧的少女般聊些琐碎的趣事。
……
明明是奢华阔气的宅院,却无端笼罩着一股灰暗的气息。草木呈现石膏色的死状,夏日标配的蝉鸣已然许久未曾响起。寂静,便是这座宅院的主调。
来人行色匆匆,神色慌张却不敢高声语,一路行至主室,才脱力般跪倒在地。
“家主,图阵愈发暗淡了!”
背身站着的男性狠狠丢下手中把玩的摆件,厉声道:“‘阵源’呢?还没能维系住?!”
“她,她已经昏沉好几日了,没有醒来过。属下担心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强制共鸣,会加速她魂体溃败,所……所以……”
“没用的东西,妄称天才!”被称为家主的男人——岚上英也来回踱步。
“这几年,图阵和岚上家的联系一年弱过一年!这东西牵扯着我们一族的荣耀,岚上家,决不能在我手上败落!!”
他思考了片刻,缓缓站定,侧身看向跪着的下属。
“其他‘燃料’呢?若我没记错,该轮到叔父家行五的女儿了?”
下属手心沁出冷汗,他深深俯下身体,近乎贴在地面了。
“可,可那位殿下已经成年,也和大政家的孩子定了亲,若是……”
“大政家?一个下级贵族,随意找个适龄的女子嫁过去就是了。我的堂妹啊,她的魂核共鸣力在这批小辈中是最强的,‘阵源’没用,就让她去!”
岚上英也用力甩袖,下属知道他意已决,多说无益,只能退下。退到门外,不知怎的竟大着胆子抬头瞧了眼岚上英也。屋内没有点灯,他半身都融于黑暗中,露出半边瘦削的脸,英气俊秀的长相,眼神却过于寒凉阴狠,使他周身都添了浓厚的杀伐之气。下属心一抖,不敢再多看,匆匆离开。
他走得急,在穿过花廊的时候,被一声轻柔的女声喊住。
“甘河大人,何事急迫?前方有新运来的一批花盆,还请小心。”
花廊下是穿着女侍服装,负责这片花廊护理的川野惠江。
“啊,是川野啊。”
甘河偶尔会从川野这边带些花草回家,故两人也能聊上几句。
“心里想着差事,没注意脚下,多谢你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