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你操控身不由己,这会子又与你无关了,真是可笑。”
莫淮笑了,声若林间松风,越过一道道寂静,格外清晰地落在九九耳边:“你费尽心思让我吃下两相知,可见心中是早就想听命于我,只是羞于启齿;今日我顺从你愿,你该谢我。”
在强词夺理这方面,莫淮实在是个中翘楚。
九九很快从他的歪理学说中抓到关窍:“你早就知道我在茶水中放了东西,那你还喝!”
莫淮气定神闲,“你那位兄长既来寻,我怎好强留你,便让他领你归去,他却说你对我崇拜有加,满口称赞我是世间少有的仁义良善之人,是万万不肯走的,还要生生世世留在我身边侍奉。我想以你之心自然不会害我,大概是些补品而已,吃下去又有何惧,看来果真如此。”
他这话只有唐齐造谣那几句有点可信度,九九料到莫淮故意告知只怕是想看两人的热闹,可依旧没能压抑住怒火,“这个损人利己的小人。”
莫淮如愿见她起怒,终于吹够了晚风,施施然收了摇椅要走,九九快人一步,带着兴师问罪的愠色抬脚就走。
“嗷!”虚空中毫无预兆地升起结界,九九捂住碰壁的额头瞪着莫淮,“你又发什么癔症?”
这结界很小,连走动也不能,裹在里面活像个蚕蛹,纵使如此,她依旧破不开。
“急什么。”莫淮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好好通通风,有事自会叫你。”
九九眼睁睁看着他走远,气不过又无可奈何,踹了一脚结界又遭反扑,脚尖宛如碰到铁板,生疼。
她倒吸一口冷气,脚立马缩了回来,人也不住后退,撞到结界另一面被弹了回来,前前后后都疼个均匀,好半天痛意才减轻,九九望天长叹,只觉夜色苍凉人生无望。
面对九九三天两头来势汹汹的报仇,唐齐堪堪摆脱掉,并对她自带臭气的情况发出不遗余力的嘲笑,笑声从南面转到北方,又从屋脊跳到湖心,成了淇诸最嘹亮的音调。
莫欢意多少次攥紧了拳,若不是担心吵到读书作画的莫淮,早一鞭子抽过去了。
所幸唐齐并未久留——他如愿得知仙草种植之法,又见九九日日憋屈,心中畅快极了。小住几日后,乐子看够了终于走了。临了被九九漫山遍野追着打时,笑嘻嘻蹿到湖边,艳阳下的波光映在亭中,像莹亮的鲛绡,流动在摇椅边,莫淮半躺着,一手在虚空中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湖中尖着角的荷花哗啦啦朵朵绽放。
唐齐:“莫兄,叨扰了好几日,实在不好意思,要不你跟我去雪山逛逛?”
莫淮眼皮也不抬:“鄙人眼拙,没看出不好意思,乐在其中倒是日日得见。”
唐齐飞出一片荷叶抵挡九九的攻势,又往前凑近了几步,“这说的哪的话,不开心不是怕你这位东道主自责吗?今日就先别过了,有缘再……哎呦!心狠手辣,戕害族人!”
九九当空而立,停在数丈之外,身后是绵延的青山,“呵,活该。”
唐齐飞快斩断缠住足踝的藤条,一脚踢进湖中心,痛心疾首般对莫淮控诉:“莫兄看见没?此人无法无天绝非善类!你尽管管教,不用顾忌我,千万别放过她。我就先走了,晚一步保不齐咱俩就阴阳两隔了。”
唐齐逃得飞快,一眨眼背影只剩个豆大的黑点,九九掷出的一缕红光被他远远撇在身后,生怕着了道。
九九收回法术,红光溜回来,消失在她的掌心,“哼,便宜你了。”
她看也不看莫淮,扭头就走。
“等等。”莫淮叫住她,伸手指了个方向,“蚊蝇最喜腐臭,你就站在那引蚊灭蝇,何时灭净了何时回去。”
正值夏日,那处绿意盎然,林木茂密又临水,照理说是该多蚊蝇,可这里不是世外之所吗?也会有蚊蝇?
多半又是莫淮找由头折腾人罢了。
九九嘴角一抽,坚定的意志力敌不过两相知的药效,挣扎着双腿落到地面,背对着莫淮站得笔直,在艳阳下尽忠职守。
一丝似有若无的臭气飘散开来,莫淮一抬眼,风从面前转了个弯卷走臭气,他指节抵在鼻尖,“离远点,臭。”
红色的身影果然走了几步,安安静静,没说一个不字。身为一个识时务的俊杰,九九认清形势,只敢在心里默默诅咒。
没成想莫淮所言非虚,竟真的有蚊子,不多但只只肥硕,叫声都比寻常的更吵。莫欢意抱着一堆驱蚊草过来时,九九一只手左右扇来扇去,脚下是蚊虫三三两两的尸体。
莫欢意给她个冷脸,在莫淮所经之处放上驱蚊草,从湖边到林间再转回厅堂无一遗漏,即使莫淮早就不知所踪。
九九啧啧称赞,暗道莫淮罪孽深重。
那日她直至夜半时分方才回房,身心甚是疲惫,所幸莫淮许是厌恶她一身恶臭,不再找她,只有一次莫欢意站在溪边远远嘲笑她,九九飞扑上前作势抱她,气得她脸色铁青再不来了。
九九乐得自在,淇诸灵力充沛,闲来无事便修炼,一段时间下来法术有所精进,也算因祸得福。
两月后臭味终于散尽,两相知也失了药效,唯一的不好就是浑身像被腌入味了,臭味历久弥新且功力丝毫不减。九九足足在泉水中泡了两个时辰,确定身上清清爽爽才换上新衣裳,推开房门,只闻了一下差点两眼一抹黑晕过去,门都没关逃命似的奔跑着找莫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