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给沈宁禾答案,她独自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因缺水而干枯的土地沉默良久。
顾晚秋顺着沈宁禾的目光看过去,她消失的这些日子去了很多地方,也经历了很多事,这都是从前被困在四方宫墙里的她从未见过的。
读万卷书后,若不行万里路,终究难以体会著书者当时的心境。
顾晚秋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宁禾,顾璟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宫中传来的消息说,他恐怕活不过明年开春。”
“他并无子嗣,就连从宗室过继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我,身负皇室血脉,师从凤阳大长公主,我凭什么不能做这个皇帝?”
“这天下,绝不该只能是男子的天下!”
虽然现在和沈宁禾熟知的剧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但沈宁禾知道,顾晚秋的确比顾璟更适合做皇帝,她有野心却并不贪心,有勇有谋,且很清楚现在的大周究竟需要什么,究竟怎样才能挽大厦之将倾。
顾璟不蠢,但他想要的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皇位。
皇帝都是无情的,没有任何人能另外。
但顾璟的感情却浓郁到偏执,他从未感受过爱,于是爱人的方式也完全是自己想要什么就强加给对方。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沈宁禾看向顾晚秋坚定的双眸,定神道:“臣只求,四海安宁,海清河晏。”
闻言,顾晚秋笑得坦荡:“本宫亦然。”
...
上京城外,云泽山。
江时晏孤身一人走在上山的小路上,他并没事先告诉沈淮,他此行,只是为了给当年的自己一个交代,仅此而已。
山顶的小院依旧安安静静,燕王和王妃宿在西院,是从前沈淮给江时晏留的院子。
江时晏想了很多种方式,是直接问还是先叙旧。
但想了想,他似乎和燕王,并无旧事可叙,他自幼是在宫里被先皇带大,后来又被那位带走,到他逃离上京城时,他与这位父亲独自相处的时间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江时晏苦涩一笑,他这时才猛然发觉,他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位父亲。
听淮安王说过,那时的燕王在他们一行人中因为年纪最小备受关照,性子骄纵却又惹人怜爱,总之怎么都不像他记忆里的燕王。
今日还不算太热,燕王正扶着王妃在院子里走动。
这是江时晏记忆中,哥哥还在时的燕王妃,是没有生下江时晏时,与燕王夫妻恩爱的燕王妃。
在看见燕王妃明显隆起的小腹时,江时晏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怎么会这样,燕王妃失忆这事他知道,但燕王妃有孕,这事恐怕无人知晓。
原来,这才是燕王要带着王妃隐居云泽山的原因。
他一言不发,从暗处走了出去。
察觉到有人过来的瞬间,燕王就将燕王妃挡在了自己身后。
“怎么了?”燕王妃问。
“无妨,”燕王十分冷静地挡住燕王妃的视线,让她先回屋。
等燕王妃走后,江时晏淡淡开口:“为什么故意让我看见。”
燕王将早已准备好的回答说出来,“先皇赐我王位,乃世袭罔替,你既不肯认我,我自然要再生一个承袭我燕王之位。”
燕王看着眼前已经褪去青涩少年气的男子,心中怅然,他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这回来绝不是和他冰释前嫌,问清当年真相的,他要的,不过是给当初的自己一个交代,然后,跟他一刀两断。
以江时晏的能力,在这乱世中闯一个王位出来并不难。
他故意让江时晏看见这一幕,不过是为了刺激江时晏承袭燕王之位,至于燕王妃腹中,无论是男是女,江时晏都会好生对待。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自然是因为他知道江时晏至今任对江别尘十分仰慕,他的儿子,绝不会做出残害手足这种事。
再者这孩子的到来本就是个意外,若非燕王妃现在受不得刺激,不会接受这个孩子流掉,他也不会算计今日。
江时晏冷嗤一声,“本世子还没死,你的算计太浅显了,不过确实管用。”
“我只问你,当初大哥,究竟是为何而死。”
燕王面不改色:“意外。”
江时晏冷眼看向燕王,“我都知道了,你还要骗我吗。”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燕王看向这个小儿子,眼中是化不开的愧疚,却掩饰地极好,“我的算计的确不高明,但正如你所说,很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