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权清手脚被绑着,蜷缩在地上,骤然的光亮,让他感到一阵不适应。
他努力眨了几下眼睛,抬头向门口看去。
空气中吹来冷风,裹挟着海水的咸涩味,紫色闪电在黑空露出爪牙,海面上浪花迭起,波涛汹涌。”
雷电轰隆,又一道白色闪电在窗外劈开黑夜,照亮为首那人的面孔。
江权清知道,那是来向他索命的地狱修罗。
悬挂在天际的月亮,从皎白渐渐变得暗黄,从暗黄点点变得黑红,像是被泼洒上一汪血河。
海水中似乎夹杂着一点血腥味,仓库上方瓦度极低的白炽灯微微晃荡。
那只食指上戴着墨绿戒指的手掐住江权清的脖子,将人掼到仓库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手背上的青筋如蜿蜒盘绕的青蛇,正在绞死猎物。
江权清脸色发紫,两眼翻白,就在他马上要因为窒息感而死亡时,掐着他脖子的手却收了回去。
江权清立马弓腰,疯狂地咳嗽起来,期间嗓子如刀割一般,不断凌迟,口齿间都是血沫。
江砚缓缓直起身体,没有什么表情地伸手接过江邱递过来的蓝色帕子,不急不慢地擦拭自己的手。
他这样垂着目光,听前面已经没有力气,瘫坐在地上的江权清断断续续地说话。
“哈哈,看来还是我高估你了,小砚。”
“你还是不敢直接弄死我,真让我失望啊。”
话音刚落,男人似乎是勾了一下嘴角,眼底一片却没什么温度。
“二叔,不要急。”
江砚就这样从上而下地俯视着人。
“我已经派人寻找江灼了。”
这话一出,地上那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神色闪过一抹慌张,很快又被自己压住了。
笑道:“那又如何?啊——”
他侧脸被人踩住,江砚俯身,一字一句道:“波叔那条命,我要让你以命代偿,永无宁日。”
波涛声一阵接一阵,江权清这下明白过来,他这个侄子已经恢复了记忆。
未来如何,他已经提前预知了。
过多的挣扎都是徒劳,江权清反倒放松下来,露出个笑。
“你会遭报应的……”
江砚收回脚,面上恢复漫不经心,像是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转过身往外面走。
铁门哐当地重新被从外面锁上,房间内再次陷入黑暗。
江砚回到江家老宅,江老爷子未眠,就在客厅,像是在等他。
见到人,招手说:“过来,和爷爷我下盘棋。”
赵嫂将江砚的外套接过来,笑着:“去吧,我让他早点睡,他说什么也不肯,就是要等你回来。”
江砚点了下头,默不作声地走到客厅,在江老爷子的对面坐下。
茶几上已经摆了好了棋盘,江老爷子一只手还拄着拐杖,另一只手夹着一枚黑棋率先落子。
“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江砚两指捏着一枚白玉的棋子放到棋盘上。
“只要找到失踪的江灼,江权清此生再无翻案的机会,板上钉钉的事情,他逃不了法律的制裁。”
江全驰看了对面孙子一眼,说:“你这样做是对的,自从听到你说你恢复了记忆,我就怕你控制不了脾气,出手将江权清弄死,到时候跟警察不好交代。”
江砚摩挲着棋子,一时分不清是棋白还是他的手更白。
他敛着目光:“……我不能那样做,虽然我很想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江全驰人老了,思维却还灵敏,和江砚下棋一时难分伯仲。
“这七年间,我见你办事都是狠绝果断,现在有了思量,可以加以控制是好事,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目光缓和下来。
“我见程院长家的孙女儿好像是叫程韵清是吧,那孩子不错,要不要我撮合你们认识认识。”
江砚露出个无奈的笑:“她以前是我高中同学,我俩认识。”
“哦?”江全驰来了兴趣,“那姑娘长得漂亮,你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我对她不感兴趣。”
江全驰丢了棋子,没再下,说:“虽然爷爷我不想催你,但一晃眼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可你连个女朋友也没有,我还是不免着急,听说你小姨给你介绍了很多姑娘,你全都推了?”
江砚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江全驰觉得这样不好,老人到了如今这个岁数,别的不担心,就操心儿女子孙的婚姻大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但他希望他这个孙子身边能有个人,与他说说话,做个伴,这样有天他离开,他不至于感到孤单。
抬眼见对面的人兴致不高的样子,江全驰气不打一处来。
“工作什么的,都交给底下的人去做,你只需要宏观把握,统筹好就行,不要事事都扑上去,忙得不可开交,也该放松放松了。”
“这么些年,因为江权清,你一直活得很紧绷,我都看在眼里……爷爷我犯了错,亲手养了一个白眼狼,最终都报应到你的头上,是我对不住你。”
“现在事情告一段落,希望你收收性子,眼光不要那么高嘛,看中哪家姑娘,想谈恋爱就谈恋爱,我不会做恶人,只要是女的就行。”
江砚感到好笑:“要求这么低?”
“还不是因为你看上去冷清得很,我怕你寡一辈子。”
说着,他拄着拐杖站起身,旁边的赵嫂立马过来小心地呵护着。
老头子一瞬间变得有些焦虑了,他神情严肃,像是给江砚颁布什么任务一般,说:“反正你必须尽快给我找个孙儿媳妇,如果年底不能带回来一个女朋友,就不要回来过年了。”
想到什么,老头儿假装正经地又道:“我等着抱重孙子,赶紧的。”
江砚挑眉:“哪有这么快?”
老头撅嘴:“我不管。”
说着也不理会还在沙发上的某人,在赵嫂的搀扶下往卧室去了。
江砚抬手收拾棋子,侧脸轮廓锋利清晰,垂着目光,看不出什么表情。